迈锡尼时代:给后来的古希腊盛世留下了多少遗产?
作为古典希腊文明的前奏,迈锡尼时代的希腊先民,不仅在人口血缘上留下了印记。也在经营模式、政治联盟和宗教文化方面,给后人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爱琴海--迈锡尼人的内湖
希腊地区多岛多山的地形,自然地将本地居民分割在一片片小块土地上。城邦时代古希腊的多中心模式,在爱琴文明时代就已经初现端倪。
多中心模式的一个特点在于,不同来源和不同发展程度的居民会比邻而居。比如迈锡尼人虽然征服了克里特岛,但是只控制了岛屿的中部和西部。在岛屿的南部和东部,还有原先的米诺斯人存在。征服者很难完全征服爱琴海的整个区域。
这样的好处在于,本土的文明不会因为外族的狂飙式征服与破坏,而彻底沦亡。比如青铜时代末期的大崩溃中,很多迈锡尼人利用本土的山地体验海岛据险盘踞,同侵略者和后来的多里安人相抗衡。或者远航到爱琴海的其他岛屿生活。山河险阻使得迈锡尼文明免遭一次性的斩首。考古证明,迈锡尼诸国是在历经了三次大规模破坏之后才逐渐衰败的。而迈锡尼人在海外的小据点和移民政权,则保存了文明的火种。
有趣的是,希腊本土虽然崇山峻岭,但若是单纯的历来依托关隘、山道和地峡进行的陆上防御,均以失败告终。在历史上的科林斯同盟与君士坦丁11世之前,迈锡尼人在公元前13-12世纪也大兴土木。他们在柯林斯地峡建造过第一代防御蛮族南下的城墙,但是城墙依旧没能挡住征服者的铁蹄。而且有证据表明,南下的侵略集团很可能是水路并进,直接绕开了地峡防线的。这样的地理条件,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古希腊文明外向性的发展模式。
对外开放的模式
经常出海贸易的米诺斯商人
在希腊的很多地区,由于山地的崎岖,内陆交通不一定有海上交通方便。多山的地形造成了较为贫瘠的土地与不太丰富的贵金属储备。这些因素促使迈锡尼人发展到了一定程度,就需要扬帆出海,进行贸易和劫掠。
在后来的城邦时代,古希腊人的海外殖民,也是步了迈锡尼先民的后尘。两拨人都在南意大利、小亚细亚还有黑海沿岸创建过属于自己的江山。
青铜时代的欧洲贸易网络
迈锡尼人的兴起,恰与他们的导师米诺斯人的衰落时间首尾相接。大约在公元前1450年,迈锡尼人占领了米诺斯的所在地克里特岛,并取代米诺斯人成为爱琴海世界的统治者。他们接手了米诺斯人的贸易网,在意大利南部和安纳托利亚西海岸建有商栈和要塞。同来自中东、北非和斯堪的纳维亚地区的商人进行交易。迈锡尼人可以进口到波罗的海沿岸的琥珀,迈锡尼陶器也在斯堪地纳维亚半岛有出土。希腊商人们卖出本土出产的陶器、布匹和手工艺品,买进或者抢劫诸如黄金、黄铜和锡之类的金属。
黑海地区的羊毛、黄金与粮食,很早就引起了迈锡尼人的注意。黑海东岸土著居民用羊毛淘金的风俗,与对有翼金绵羊的崇拜都得到了考古证实。这些风俗就是伊阿宋黑海探险传说的素材。
辛勤劳作的迈锡尼女奴
后来城邦时代的希腊人认为,外族人都是天生的奴隶。无独有偶,爱琴先民也走上了奴役外族的道路。米诺斯王宫里,就有米诺斯军官指挥黑人卫队的壁画。从事斗牛表演的奴隶,很多也是外族人。在迈锡尼时代,派罗斯等王宫的泥板证明,各国蓄养了大量从小亚细亚捉来的外族奴隶。比如派罗斯王宫的档案登记:王宫有700名女奴隶、400个女童以及300多个男童。他们都是迈锡尼人从米利都、利姆诺斯、莱斯沃斯、希俄斯等地劫掠来的俘虏。
根据记载,她们要负责编制亚麻布、打谷、割麦、制作陶器,晚上还要在床上满足主人的欲望。正是因为不断地掠夺,所以迈锡尼时代甚至被一些历史学家称为“希腊-维京时代”。
迈锡尼女性贵族生活
政治体制
迈锡尼人的国家都是拥有国王的微型帝国
政治体制是迈锡尼希腊与后来的城邦希腊最大的区别之一。虽然迈锡尼不是统一帝国,但每个迈锡尼邦国都有国王--拉瓦塔格斯(元帅)--巴赛勒斯(地方长官)的严密体系。
线性文字B记载的迈锡尼政治制度,是严密的君主专制体系。君主是大量土地和财富的所有者,税收的征集者,以及各级官员的任命者。他们大兴土木,建造了雄浑的独眼巨人墙、墓室和大坝等大规模建筑物。这样的希腊诸王国,被史学家称为“微型帝国”。其实就是迷你版的赫梯和埃及。
迈锡尼贵族的宏伟墓室
虽然有山川阻拦,但是迈锡尼诸国和后来的城邦诸国一样,有着松散的联盟体系。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梯林斯、皮洛斯、阿尔哥斯和拉哥尼亚的堡垒,都有道路体系相勾连,最后都通向盟主迈锡尼。
迈锡尼人从未统为单一的王国,但城邦之间靠相同的语言、宗教信仰、建筑风格和生活方式维持着认同感。在对外交往中,由最强大城邦君王作为盟主,代表各城邦与赫梯和埃及等势力交涉。
与迈锡尼希腊人同源的赫挮人
赫梯帝国的君主在外交文书中,已经将此时的迈锡尼盟主和赫梯帝国国王、巴比伦国王、埃及法老等同看待。一度称他为“我的兄弟”,可见迈锡尼诸国的联盟是赫梯人眼里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
在外来侵略者的冲击下,迈锡尼联盟体系崩溃,专制王权也不复存在。但是一些地方政权得以保存。迈锡尼时代的地方长官巴赛勒斯,依旧在幸存的据点里行使着自己的权力。于是迈锡尼时代的地方长官成了各地遗民的小王。巴赛勒斯也在后世成为了希腊国王的称号。在没有被外族攻破的雅典,迈锡尼王族退为执政官,后来降为多个执政官中的一个。
巴赛勒斯在后来发展为古典希腊的国王与中世纪的罗马皇帝
宗教文化
米诺斯和迈锡尼人的印章上会出现后来的古希腊神祗
今人所知道的希腊神话,其实在爱琴文明时代就已经开始萌芽了。希腊神话的根源在米诺斯,在迈锡尼人的信仰世界米诺化后,又将来自小亚细亚、北欧、塞浦路斯和中东的信仰引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丰富了原始的信仰。
从线性文字B泥板的记载看,有一半的迈锡尼神祗在城邦时代继续受到崇拜。比如迈锡尼人已经开始崇拜的宙斯和波塞冬。农业女神德莫特尔和她的女儿,一位植物女神佩尔塞福涅也出现在了泥板上。除此之外,快乐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女战神雅典娜、狩猎女神阿尔特弥斯,天后赫拉,以及原始形态的阿波罗也是迈锡尼人献祭崇拜的对象。一些经典的神话生物与神话场景,开始出现在先民们的印章上。
迈锡尼人献祭仪式
宗教在传承文明和构造新的民族认同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一些重要的宗教中心比如德尔菲、多多那、德洛斯等,从迈锡尼时代就香火不断。直到希腊化和罗马时代都受人崇拜。德尔菲等地的考古发现证明,当地的文物累积是渐变演进的。一些迈锡尼贵族的墓葬,在黑暗时代乃至城邦时代,都被附近城邦当作自己的祖源地和圣地,加以朝拜。
在政治中心崩溃和多利亚人入侵的时代,正是这些宗教中心在维系着族群认同。远古历史通过传说与祭祀等方式得以保存。不仅迈锡尼遗民继续信奉古代众神,后来迁入的多利亚人也信奉了迈锡尼的宗教。而且将自己追认为古代英雄赫拉克勒斯的后裔,为自己在新的文化认同里找到一席之地。
晚期迈锡尼军事装备逐步开始朝着古典希腊样式发展
随着民族融合与文化交流,爱琴海地区的种族与方言分布趋于稳定。多利亚人是青铜时代最后一批南下希腊的印欧人。爱奥尼亚人和伊奥利亚人是迈锡尼人、多利亚人、爱琴海原始土著的混血后代。爱奥尼亚人与迈锡尼人的关系更密切,而伊奥尼亚人与多利亚人关系更紧密。
最后在公元前9-8世纪,环爱琴海地区在语言文化上越来越一致,四大族群将神话人物希伦奉为共同祖先,他们的新身份是希伦的子孙--希腊人。原住民、征服者与第二波征服者,共同构建出了一种新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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