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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根说字:掐鼻·信和·猫鱼

原标题:寻根说字:掐鼻·信和·猫鱼

掐鼻·信和·猫鱼

益阳人批评人小气,谓“掐鼻”。“小气”有一个义项为胸襟不宽、吝啬。如《红楼梦》第六十七回:“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你也忒把人看得小气了。”周立波《暴风骤雨》:“咱们男子汉可别那样小气。”另一个义项是气魄小。鲁迅《书信集·致萧军》:“我不爱江南,秀气是秀气的,但小气。”“小气”是通俗写法,本来写为“小器”。

“器”本是狗的叫声,中间为犬,四周为口,义为犬乱叫。后来这个字借用为器物之器,几乎泛指所有东西,还转用为人才,如“治国之器”。“小器”是由小器物转而指人气量小,肚量窄狭。《论语·八佾》:子曰:“管仲之器小哉!”在孔子的眼中,管仲那么有作为的宰相也仍然是小器。与小器、小气相对的是大器、大气。

益阳人当面说人小气,怕太刺激,对方不高兴,就说隐语以讽刺他,说他“掐鼻”,即掐着鼻子出气,气当然小。

陈忠实《白鹿原》里,“小气”讲成“塞鼻子”,与“掐鼻”用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掐鼻”更巧些。

益阳话里“信合”用得多,“搞信合”就是乱来,“讲信合”就是胡说。周立波《山乡巨变》写作“信河”。有人认为它来源于成语“信口开合”或“信口开河”,是成语的简化版。我不同意此说。

我认为应该写为“信和”或“姓和”。“和”是一个多音字,此处的“和”,读如ho(二声或三声),平时说“打和声”“跟打和”,都是这个“和”,意思是跟着来、应和(普通话读hè)。平时读到的“和某某诗一首”的表达,是这种“和”的典型用法之一。

《山乡巨变》:(刘雨生)“讨厌的是还有几个糊涂的角色,跟着打‘呵’声。”“打呵声”应写为“打和声”。跟在别人后面和的人,往往自己不喜欢动脑子,久而久之就成了没有主见、马虎、丢三拉四的人。在挖苦这种人时,就讽刺他“信和”(以“和”为生活方式),或“姓和”(送这种人一个姓)。像“姓和”这种表达方式,再举一个“姓蒋”为例。对那种过于追求别人认可,只想得表扬(奖励)的人,人们称之“外婆屋里姓蒋(奖)”。

益阳一般不说棺材,而说“料”,材料的“料”,就为避讳。《山乡巨变》:“不过,我是阎老五点名的人了,我屋前面的那几根杉木,要留着合料。”“料”就是棺材。棺材,还有千年屋、千年木、寿器、寿材、板等称谓。棺材形如房屋,“千年”取义于“千古”,含义在于“不朽”。安化人还称棺材为“枋子”“长生”。“枋子”本义方条型材料,与“板(材)”并列,也与“板”一样可用来隐称棺材。“枋子”常德人也讲,此词可能是由西南官话传过来的。不过,无论“枋子”还是“板”,前面加上“(一)副”才能将棺材之意明确表达出来,否则还以为用的是本义。

自杀,在益阳方言里叫“寻短路”。《山乡巨变》:“‘决不要这样,短路是决计寻不得的。’一个邻居女人说。”人生本有正常的轨迹与寿数,选择自杀就是走捷径——短路。

“开山子”本是“开山斧子”,因方言中“斧”“虎”同音而避之,将“开山斧子”省去“斧”字。《山乡巨变》:“他拿一把开山子,盘算进山去砍树。”

小时候村里的剃头师傅,大家都叫他“廖待诏”,后来见到他儿子,却被称“龙贵和”。我就奇怪了。问有些文化的邻居,邻居说,其实他们家姓龙,只是龙当姓的时候念“廖”。“龙”当姓的时候为什么会念“廖”呢?因为龙是崇高的吉祥物,也是凶猛之物。人的姓是天天要挂在嘴边的,将“龙”这么呼来唤去,一则不敬,二则不祥,于是避讳念成相近而且悦耳的“廖”。而本来的“廖”,我们那里念的是三声,与材料的“料”同音。但是,总有不知者不畏,还在念“龙”,这才有父子两人姓不同的趣事出来。还有姓“成”的,因为与“虫”在方言里音同,而“老虫”就是老虎,也避讳而念为“sán(如散)”或“láong(如常)”了。

据说,湘阴有的地方将当姓的“龙”,避读为“蛟”。这好理解,“蛟龙”本就是一个词。

安化前乡有两个姓读得特别,也因为避讳。“宁”当姓时,他们读“让”。因为方言里“宁”与“人”“您”同音,前者让人联想到“是人不是人”“你人一样”的俗语,后者则过于客气。“宁”有“安宁”“宁静”的组合,而在人与人的交往中,能“让”即安即宁,因而避“宁”而读为“让”。“吴”与“无”同音,平时起名很为难,好不容易起个好名字,都被一“无(吴)”否定了。而安化人避读“吴”为“鹅”,其实指向的是“我”。先将“吴”避为同音字“吾”,再读“吾”的意思“我”。念成“鹅”属于漫读。

这种民间避讳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例子:称腐乳为“猫鱼”。湖南人“腐”与“虎”音同,将“腐”避讳为与虎相像的“猫”。而“乳”平时读如“雨”,稍加重读就成了“鱼”。长沙的老人中还有将“府正街”读为“猫正街”的。我们的方言里“老虎”一般说“老虫”。《水浒传》中也有“吊睛白额大虫”“母大虫”的相似说法。

另讲一个特别雅的例子。西安人称毛笔为“生活”,外地人听不懂。本地人听得懂,却少有知其来历者。其实,与成语“妙笔生花”有关。五代·后周·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记载,李白少年时梦见自己的笔上生了花,后来果然文采超逸,名满天下。原来,西安人说的“生活”,是“生花”,以“生花”隐语毛笔,真的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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