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最瘆人的恐怖泰片，碾压《哭声》，看完白天不敢出门！

一、“灵媒”探源

灵媒既是影片的片名，也是片中主角尼姆的“天职”，因为这份职业并非由本人选择而是全凭神明指定。

尼姆的家族时代承袭着“灵媒”的职责，从她的姥姥到姨母再到尼姆，当地的巴扬神似乎对他们家族的血脉情有独钟，并且总是按照年岁长幼依次附身于家族中的女性成员身上。

本篇的英文名叫“medium”，中文译名是“灵媒”和“萨满”，不难看出编剧罗泓轸把他在《哭声》中曾经展现过的民间“萨满信仰”元素也引入了这部影片。

事实上萨满信仰作为一种泛神论宗教，可以说是各大人类文明的共同信仰，曾经广泛地分布于中亚、东亚和美洲大陆，几乎有人类活动的地方就曾经存在过萨满信仰。

“萨满”一词源自北美印第安语“shamman”意为：知晓、智者、探究，后来就专门代指一些天赋异禀能通万灵、鬼神的人。这些人在中国的夏和殷商时期被称为“巫”（女巫）和“觋”（男巫），相传大禹的儿子夏朝的开国皇帝“启”就是一名大巫觋。

包括中国文字的源头文字甲骨文，其诞生之初并非作为记录声音的语言符号，而是作为巫、觋们占卜领受神意的重要方式。但周朝的孔子提出的“不语怪力乱神”和“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思想却过早地让中国的自然宗教中的那份淳朴夭折，让“敬天礼神”成为了君王的特权和统治手段，使宗教政治化。

虽然，萨满信仰在“无神、唯物论”的中国已几乎绝迹，但仍有少量旧留存于偏远农村地区，例如东北地区的“跳大神”，法师身着五彩大衣，头戴面具绕着火堆高歌狂舞的仪式也曾在罗泓轸的《哭声》中出现。

在这次的《灵媒》中，班庄·比辛达拿刚则将泰国本土湿热、阴郁的雨林环境中的萨满信仰展现地淋漓尽致。片中的“巴扬神”是主角所在小镇世代供奉的一个保一方平安的土地神。

但随着泰国的现代化进程加快，外来文化和宗教对当地民间信仰的侵蚀也日益深重，导致传统的巴扬神信仰式微。最终只剩下了以尼姆为代表的极少数遗老遗少还对巴扬神留存些许敬畏。

二、灵肉二分——附身与显灵

宗教场域内的“生命论”将生命分为“灵”与“肉”两个部分。肉体是灵魂的容器，灵魂是肉体的主人，但是没有肉体的灵并不会随风消散，而是会继续飘荡在人间寻找各种各样的肉体作为自己的寄居之所。

在泛灵论中，灵无善恶之别，唯有强弱之分。在古代社会，“弱肉强食”不但是人类社会的法则，在灵界也是。强大的灵能呼风唤雨、撼山动地，其便被信徒奉为神明，定期为其举行祭祀活动供奉祭品，祭品包括但不限于粮食、牲畜、人牲、处女。

享用祭品后满心愉悦的神明，也会以自己的“神力”来庇佑信众们的一方平安，这就是为什么古代社会的人们总是要将每年收获中最为精华的部分留下来献祭给神明，因为唯有讨好了人家，才能保证你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那些力量弱小的灵无法完全庇护某一部落，便只好退而求其次，成为土地神甚至家神、灶神。

但这场“祭祀与庇佑”交易的达成，并不能够证明这些神明就是善良的，因为倘若信徒们对神明稍有冒犯或伺候不着，惹怒神明，它便会毫不留情地向这些曾经的信徒降下神罚，即所谓的“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例如《圣经•旧约》中就多次记载耶和华曾对不敬神的人类降下过多次“神罚”：大洪水、雷劈巴别塔、埃及的十灾……

“祭祀”作为古代社会生活的头等大事，在其中执掌话语权的萨满的地位自然举足轻重，他必须能够胜任与神明进行良好沟通的工作，而具备这种能力的人又是少之又少的。因此“萨满”的地位往往仅次于王，甚至有时“萨满”本身就是王。

“萨满”能力并非人类一厢情愿通过勤学苦练就能够获得的，其决定权更大程度上掌握在神明手中。因此萨满们往往都是神选之人，并且基于生殖血缘的连接，其身份还具有世袭性。例如，片中尼姆回忆到自己被巴扬神选中后便毫无间断地接连来了五个月的例假。而尼姆的侄女敏在自认为被巴扬神选中后，也开始突然来例假，浑身酸痛，总能听到有人和她窃窃私语，并举止怪异。

在影片的后半部分，敏的举止愈发奇怪，她甚至开始间歇性地失去自我意识，在化妆间反复地用手指将牙龈扣出血，像个小孩子一样玩滑梯，夜晚领着陌生男人来到办公室乱搞，这种种都已表明敏的肉体已经不仅仅属于她自己。即便她没有被巴扬神附身，也一定是被某种邪恶的灵控制了身体。这边是被恶灵附身后的“显灵”之兆。

敏的母亲当年就曾为了拒绝成为巴扬神的灵媒而改信了基督教，而敏在被采访要求谈一谈自己对小姨尼姆是灵媒的看法时，也曾经说过“那一套假的很”，这也就表明她根本就不相信巴扬神真的存在。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是无法被神明选为灵媒的。

但敏的母系血统偏偏又遗传了极易通灵的体质，而且她的父系雅桑提亚一族祖上曾因犯下屠杀千百人的罪过而被世代诅咒，这就让拒绝了巴扬神后的敏成为了一个众“灵”的“感应器”，就像片中桑提大师所说“她就像一辆不需要钥匙的车子，谁都可以开到任何地方。”

三、万灵齐聚与驱魔仪式

随着敏的失神症状愈发的严重，家人和朋友对她也越来越担心。因为被“淫魔”附身而在单位犯下丑事被开除后，敏悲愤交加选择了割腕自杀，幸亏被母亲及时发现才死里逃生。但这次对于自身生命的彻底放弃，让她自身的意志更为薄弱，也让更多的恶灵进驻了她的身体。

最终，敏在母亲病急乱投医的一次假的驱魔仪式后从家人身边逃离，不知所踪。尼姆为了拯救自己的侄女，费尽千辛万苦对敏卧室的中的所有物品都进行了测试，排查出了恶灵将敏带往了她父亲生前经营的工厂废墟。敏的父亲威洛生前为了骗保，便自己一把火烧了自家的钢铁厂，结果无数工人和动植物都在火灾中遇难。结果事后威洛自己放火烧厂骗保的事情还被发现了，导致他一气之下得了癌症，一年后去世。

尼姆在神明的指引下，来到了姐夫的工厂废墟，一幢五层楼的废墟，表面全部被藤蔓和枝叶覆盖。尼姆走入大楼顺着楼梯来到五层，在一股虬结成团的树枝下面找到了昏迷的敏。

此时，敏的整个身体已经全部被恶灵占据，她还用非己的声音说，诺伊当年为了避免成为巴扬神的灵媒，便故意让妹妹尼姆穿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以此来挑拨姐妹二人之间的感情。

面对如此强大邪恶的恶灵，尼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请来好友桑提，一位更为强大的灵媒。

桑提大师来到了敏被找到的工厂废墟，考察了周围的环境，然后说，附身于敏的绝不是什么巴扬神，而是在这所工厂的火灾中殒命的无数生物的灵，有在她母亲的狗肉馆中被杀死的狗子的灵，以及被她父亲威洛祖辈杀死的无数怨灵的灵，它们聚合成为一个强大的邪灵，占据了敏这个柔弱的身体，让她如畜生般失魂落魄、冷血无情。

想要驱逐恶灵，唯有在废墟大楼的五层不下层层法阵，并严格执行驱魔仪式才行。在桑提大师紧锣密鼓地筹备驱魔仪式的时候，原本打算助他一臂之力的尼姆却在家中睡觉时“神隐”（死去）了。至于她的死因，我们之后再谈。

诺伊为了减轻女儿在驱魔时的痛苦，便通过法阵和女儿连接，代为受过，而敏则被桑提大师用法阵锁在了家中的卧室内部，吩咐弟子在门外看守，非到仪式结束不得打开门。

大楼内外都布满了白线布下的法阵，在大楼第五层的地方放着一个摆满了祭品的三层祭坛，诺伊站在祭坛前她头上蒙着写满符咒的法印，头上系着一根白线与桑提和其他极为驱魔人的头相连。

仪式开始，桑提将一桶牛血泼向了祭坛，接着便开始喷火、念咒大做法事。不就被法印封住的诺伊就有了反应，她将身体中的血污一股脑地吐在了面前的坛子中。

但与此同时，在家中，敏的舅妈却被恶灵迷惑，以为自己的孩子被关在了敏的卧室。她用花瓶砸晕了大师的弟子，打开了敏的卧室。结果驱魔仪式这边，大师正在对着坛子念咒时，发现原本颤抖不已的坛子突然没了动静，便以为驱魔成功了，于是便用手捧起了坛子向外走去，结果没走多远便被恶灵杀死。

驱魔仪式功亏一篑，恶灵笼罩了整幢大楼。大楼外的弟子们先后被恶狗灵附体，咬死了摄像师小哥。大楼内那个吐了满脸血的诺伊，说自己感受到了巴扬神的存在，便带领剩下了弟子们继续进行驱魔仪式。她让每人点了一炷香，然后将它们收集起来，一下子颠倒着插到炉灰中。

结果弟子们先后被盘踞在周围了恶灵附身，丧失神志、抽搐不已。其实，此刻整幢楼内已是万灵齐聚，诺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究竟是不是巴扬神，亦或是彻底抛弃人类后的愤怒的巴扬神。

接着，从家中逃出的敏，一路杀到了大楼五层，在这里她正面遇到了自己的母亲。要注意，此刻其他被恶灵附身的人见到敏都胆怯地退到了一边，说明此刻敏体内的恶灵一定无比强大。而天真的诺伊还想要借助自己刚刚感知到的灵力来驱逐敏体内的恶灵，结果可想而知，她被敏打倒在地。然后被浑身浇满了汽油，活活烧死。

整部影片就在这万灵齐聚、群魔乱舞的悲惨结局中收场。

最后片尾的插曲，是纪录片导演采访生前尼姆的一个片段。他问尼姆觉得这次的驱魔是否能够成功，尼姆脸色阴郁地回答说，她也不确定，有可能到头来什么都改变不了。在导演的追问下，她坦言对自己究竟是不是巴扬神的灵媒这一点并不确定，甚至巴扬神是否存在也不敢说，接着便哭着回到卧室锁上了房门。

这边是尼姆生前最后的片段。有人可能会认为尼姆的坦白表明她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假灵媒。但笔者并不这么想，如果她真的没有同神的能力，那她又是如何找到侄女敏的呢？我想，此刻尼姆的信仰只不过是动摇了，而让她动摇的则是因为知晓姐姐当初通过各种手段让她成为灵媒的事实，以及雨林中被莫名砍下的巴扬神的脑袋。这一些都告诉她，她所信奉的巴扬神既不全善也不全能。

结语

在《灵媒》的剧本创作中，罗泓轸显然也像《哭声》一样加入了政治文化的隐喻，片中的泰国社会随着自身的现代化进程，传统的巴扬神信仰日渐式微，曾经盛极一时的地方神，连一个甘愿充当自己灵媒的人也难以寻觅，它在片中的发怒或是对当地人的报复也未尝不可理解。

其象征着在西方制度、文化和技术的冲击下，泰国的传统文化和民间信仰的后继无人的社会现状，而一个忘记了自己源头的民族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笔者既不想一味为传统文化叫魂，毕竟其中也有不少糟粕，也不想充当西方文化的旗鼓手，毕竟生硬嫁接难免水土不服。只是认为，我们作为拥有理性批判思维的现代人，应该在充分自由的前提下，立足脚下，有选择性地汲取二者的优长，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