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败

　　

　　那年，柳絮纷飞，春暖花开，盎然生机之际。我的家乡却遭袭了一场瘟疫，全村上下数百余口，也只有极个别少数的人存活下来。
　　
　　我很幸运，那年父亲带着我赶往乡里去赴考。父亲是村里唯一的童生，也是村里唯一有资格乡试的人选。在我力，父亲永远的一身青灰的儒衣，清雅温和。他从来不发脾气，即便乡试四次，一次也未曾高中秀才，就那也没有。
　　
　　我记得父亲曾跟我说“在世，能求得的究竟是什么？什么又都不重要了。在我看来，每日日出而作，田间妻子送上一坛茶水。每日日落而息，烛火下一家三口能够相守相依，就已然足够。”
　　
　　他说着句话的时候，我从他粗糙的脸庞上看出一丝看不懂的笑意。
　　
　　我曾问过他，那为什么你还要去乡试，那重要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慈爱的摸着我的头，又轻轻的在我头顶拍了一巴掌。
　　
　　乡里的街道又干净又宽阔，小商小贩们沿街叫卖，很是热闹。只是父亲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急匆匆的拉着我的手就往家的方向赶。他的眼神焦急又惶恐……
　　
　　回到村里，生病卧床不起，我没有哭喊，也没有吵闹、父亲再床头照顾着。半个月后，骨瘦如柴的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站立起来。她走了，浑浊的双眼里噙着对我和父亲不舍的泪水。
　　
　　埋葬母亲的前一夜，一夜之间父亲霜染了满头白发，原本挺拔伟岸的身躯也不再挺拔。
　　
　　恐惧、挣扎。那悲伤的气焰燃烧在这个小小的村子上空。那天，村子来一个后背背着奇怪‘竹箧’大哥哥，他治好了个别人的瘟疫。
　　
　　却还是不能抑制瘟疫的蔓延，父亲也得病了。背着‘竹箧’的大哥哥替父亲号过脉后，默不支声的摇摇头。那时我读不懂大哥哥眼神中的黯然，和父亲眼中的解脱、遗憾、
　　
　　我只是本能的感应到父亲可能会和母亲一样的离开我。
　　
　　我依旧没有哭，坐在山崖上望着缓缓沉入那连绵不绝大山背后。
　　
　　后来大哥哥告诉我，他所背的的不是父亲的‘竹箧’而是剑囊。我不明白什么是剑囊，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父亲他……他会什么时候去找母亲？
　　
　　父亲还是走了，他跟随者母亲的脚步，一前一后，在那漆黑如墨的道路上摸索离去了。父亲离去的那一刻还紧紧握着我的手。他让我听大哥哥的话。说，大哥哥会带着我去往一个神奇的地方。
　　
　　那年，我七岁，大哥哥带着我来到了一座山上。这座山上，有着很多像大哥哥一样背着剑囊的人。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叫做------华山
　　
　　我拜了一位老者为师，从此，我也成为了大哥哥一样，背着剑囊的人。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过到过大哥哥。数年过去了，师傅也只传授我一招“西来一剑”每天我都勤奋刻骨的习练，只是师傅并没有传授我其他剑诀的意思。
　　
　　他说，修炼武学。不只是需要毅力，还需要天赋。
　　
　　我曾问自己，我是否有毅力？我不知道。不过我很清楚，我没有天赋。
　　
　　时光流转不断，每过一年，华山都会招收新的学徒。然而每一年，都要举办一届华山学徒对决。每次对决，师傅总会传授师兄师弟们新的剑诀。当然，我排除在外。
　　
　　三年后的冬至，我的“西来一剑”再次败给了新来的师弟。师傅摇了摇头，让我下山去。
　　
　　那年我十八岁，除了记忆里模糊的乡里外，我不知道要去哪。索性，就在这华山脚下做起了猎户。
　　
　　每天我都重复做着同样三件事：练“西来一剑”……打猎……回家
　　
　　同样的事，我做了二十年。二十年后的，我还是做着三件事，只不过却是另外的三件事。
　　
　　………………
　　
　　华山以外的世界，我没有见过，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我只知道，她叫阿悠。她要做一件衣服，她告诉我，九幽白狐的皮毛是世界上最美的，只有华山才有。
　　
　　而我是华山的猎户，她要我帮她寻找九幽白狐。
　　
　　我相信她要做的衣服一定很美，因为……这个很美。
　　
　　于是我开始寻找九幽白狐，华山我很熟悉。两年后，那一窝九幽白狐都被我杀了。
　　
　　可我发现，上山来寻找九幽白狐的人越来越多。
　　
　　有个万花院弟子叫舒子书的人，他先发现了我手中的九幽白狐的皮毛。他说他用万花四宝和我换，我没同意，因为我答应那个女人，而且我又不会弹琴写字，要那四宝也没有用处。
　　
　　于是他邀我决斗。
　　
　　决斗那天，我想起来华山上的时光。我很害怕，我不敢看我的对手，我用黑布蒙着眼睛。我站了很久，听到了树叶傻傻摩擦的声音，闻到了花间雨露的芬芳。四面的气流在我周围穿行，而我对面出现了一个空缺。我知道，他来了！
　　
　　于是我拔剑。收剑，摘下黑布。他的眼神很想我当时离开纯阳宫的眼神。他问我，那一招叫什么？我如实的告诉他，西来一剑。
　　
　　从此回答这个问题和寻找白狐也成为我每天必做的事情。我听纯阳宫的道士们说，在一个叫江湖的地方，很多人都想上华山做三件事：打败西来一剑，拿到九幽白狐的皮毛，寻找到一位叫啊悠的女人。
　　
　　每天我都只和一位对手对决，我不知道死后是什么？所以每个对手我都全神贯注。
　　
　　太阳升起我便背着狐皮上山，太阳下山我便在臧剑锋和人决斗。
　　
　　渐渐的我开始有了白发，眼睛开始模糊。
　　
　　……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与其他年的端午不一样的是，今年的端午，华山飘起了漫天的花。我换上了多年前曾穿过的道袍，背上了剑囊。
　　
　　此时一个黑衣女子上山找我，但却不是为了哪三件事，她问我一个问题。
　　
　　“你在华山做什么？”
　　
　　“做三件事，：寻找九幽白狐，守着九幽白狐，等一个叫阿悠的女人。”
　　
　　她轻笑，隔着黑纱的脸庞“她只不过是一个江湖上的而已，如今已没有人为了她找你决斗了，找你决斗的都是想打败你！”
　　
　　我身躯一震，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
　　
　　……
　　
　　……
　　
　　我死了，这三件事就结束了。我躺在地上的那一刻，看到了她在对我笑。我，在回忆着这个女人。她仿佛是我年轻时曾经做的一个梦，这个梦创造了一个传说……
　　
　　由我来结束这个传说。
　　
　　我身边有一把被我抛弃的残剑，在那个叫江湖的地方，称这里叫剑冢……
　　
　　而我就是这个剑冢的主人……
　　
　　他们叫我-------独孤求败！
　　
　　曾经有人问我什么叫江湖，我想了很久，仍然没有答案。直到有一天，一个叫阿悠的女人来找我，我不明白什么叫江湖，我只知道，江湖就是我手中的这把剑，背上背的狐皮，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我年轻时曾经做过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