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白鹿原》命运的隐秘

　　

　　电影《白鹿原》的预告片潮水般地涌进了我的视野，并且毫不掩饰地宣传剧中的情欲戏，于是，我以微妙的等待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便如饥似渴地享用了这一美餐。当然，这是许久前的事了。
　　
　　电影极其强烈的彩感，震撼人心，淳朴的风土乡情，具有古老的厚重感，风云莫测的情节，不免催下几行观众的眼泪。然而，电影《白鹿原》给人支离破碎的感觉，诸多情节发展得莫名其妙。于是，电影莫名其妙地进行着，我也莫名其妙地看完了。一种深深的缺憾感便油然而生。
　　
　　缺憾停留在心里就像是沟壑，唯有填平才苏畅。原著是弥补缺憾的最佳选择。
　　
　　我一字一句地阅读，字里行间无不凝结着一层厚重。这是一部民族的沧桑史，每一页都是窒息般的沉重，每一个字都是透着锈腥的气息。一番披星戴月，我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坡，陶醉在一浪又一浪的金色麦子里；闻着麦香，看蓝天上的白云悠扬；走在乡间小路上，听着古朴的关中语言；徘徊在村舍里，辨认每一个熟悉的人的模样。终于，我找到了，寻觅已久，在50多万字里，我读出了的含义。
　　
　　一个个个性鲜明的人物，交织在一场场复杂的斗争中，历史扬起的尘土，掩盖不住行进者的面目。相反，矛盾的交错，使人物的本性暴露无遗，更加发出亮光。
　　
　　白嘉轩，一个腰板挺得又直又硬的人。作为族长，他德高望重，威严无私，赏罚分明，却又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宽宏大量。黑娃欲娶田小娥为媳妇，但按族规，不干净的是不能进祠堂的，于是，他毫不留情拒绝了择吉日的请求。孝文上了小娥的炕，这一丑闻证实后，他也毫不手软，严惩不贷，并把儿子赶出了家门。对长工鹿三及其他乡邻，他的胸怀是多么的宽阔，以至于鹿三的婆娘还是他手上操办的。自己也经常走进马号喂牲畜，绝不像是主人的模样，对鹿三以兄弟待之。他的宽宏大量主要体现在黑娃这里，黑娃打断了白嘉轩的脊背，但当黑娃改过自新，回原上祭祖时，又以宽阔的胸怀包容曾经的一切罪恶。当黑娃入狱时，他极力伸出援助之手，长者的大度风范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得不说，白嘉轩是封建社会的正义典范。冷先生就曾对其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听原上有一个人说你的不是。”可是，他的正义形象只符合于封建社会。他铁面无私，义断则恩绝，只要是不符合族法家规，即使亲生儿子行乞街头，也不动半点儿恻隐之心。外乡女子流落至此，不仅不施之于帮助，却想办法撵走，及至后来对田小娥的行罚，都使黑娃怀恨在心，打断了腰杆，最后不得不佝偻着身子，弯着腰做人，真是个莫大的讽刺。作者所要表达的，或许就是对封建思想的鞭挞。
　　
　　而与白嘉轩正好相反的，就是痞子鹿子霖。在我看来，鹿子霖绝对配得上卑鄙、龌龊、肮脏、下流这八个字。黑娃出逃后，田小娥孤苦伶仃，天天为黑娃担惊受怕，甚至提了一篮子鸡蛋去向乡约鹿子霖求情。就在这个时候，他那双邪恶的眼睛瞅见了田小娥白皙丰满的胸脯，更惊羡于她那浑圆的尻蛋子，便计上心来。破旧的窑洞里，小娥一口一个“大”地叫着，席上，正当酒酣，一双魔爪将她拥入了怀抱，占为己有。一个年轻柔弱的寡妇，在长辈的淫威下屈服，凄苦无助。然后，又指使小娥引诱孝文，使得孝文身败名裂。然而，他觊觎的族长之位终究还是白家的。虽然他当乡约在原上风光了一把，但上苍睁着眼洞察的一切。他受了两年多的牢狱之苦，释放后尝到了家破人亡的滋味。当他看到黑娃、田福贤和岳维山被枪决时，被批斗的他吓尿了裤子。从此疯癫痴傻，掘野菜充饥，在一个寒风呼啸、霜满天的夜晚画上了生命的句号。卑劣的行径终是阻挡不住命运的安排。
　　
　　但是回过头来细细思考，鹿子霖也有闪光的一面，那就是亲情的体现。儿子鹿兆鹏再怎么给他丢脸，也终归是儿子，自己的骨肉。当兆鹏被捕时，即使倾家荡产，为救儿子也在所不惜，这与白嘉轩有天壤之别。当孝文使白家蒙羞时，白嘉轩六亲不认，哪怕孝文到了死亡的边沿，也只是冷眼观之。人性，此刻已被冷漠的波涛吞噬。
　　
　　书中最神秘的无疑是时常出现在人们脑海中的白鹿，那是吉祥的象征，也是智慧的代名词。朱先生去世时，妻子朱白氏看见一只白鹿跃上屋檐而去。正惊疑间，猛然想起朱先生所说的话，便奔出门去。但为时已晚，白鹿原最富有智慧的人已经与世长辞，乘鹤归西。想来朱先生确是白鹿原上的圣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阴晴雨雪，历史更迭，皆能先知。但他过着简朴的，不慕名利。身上的一针一线，都出自于妻子之手。军阀三顾茅庐，也矢志不移。关中黎民生死攸关之时，绝不苟且，只身前往，一人退敌二十万。虽为书生，却有男子汉的血性与胆魄。绚丽的罂粟花开满原上时，他掌着犁把一片片的祸害连根铲除，绝不姑息。这又是多么的富有民族与社会责任感。黑娃改过自新回原上时，他亲自陪同。浪子回头金不换，不仅是朱先生的宽宏大量，更是他对“学为好人”的人性认识。他智慧的结晶，便是新编撰的县志，当完成这项浩大的工程时，他的心愿便了解了，于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及他下葬之时，满原披麻戴孝，各地的弟子也不远千里前来吊唁。
　　
　　一位圣人走了，留给人们的是无尽的回味。可以说，朱先生是近乎完美的一个人，不但智慧超群，而且人品端正。随着时代的变化，他的封建味道一层层剥落，以他独有的智慧，预知着白鹿原的未来。他是正人君子，生活检点，一生只有朱白氏相伴，不似鹿子霖风流成性；他心中装着民众，绝不为虎作伥，为害一方。朱先生的一生，成为白鹿原的佳话美谈。
　　
　　《白鹿原》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和事，一时难以道尽。再回顾，耳边又响起了风起云涌的呼喊声，脑海里，浮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闪过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然而，历史太沉重，一声叹息，亦能催人泪下，便觉不宜作过多的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