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口

　　

　　一家一口为之“合”，“合”者有“和睦，融洽”之意。这个“合”字的意思是说：一个家庭，如果只有一张能说会道之口，就会“和睦,融洽”。如《诗经》上说：“妻子好合，如鼓琴瑟”。
　　
　　一家两口为之“哭”，“哭”者有“悲痛出声，声泪俱下”之意，这个“哭”字的意思是说：一个家庭，如果有两张舌锋如火之口，就会哭泣之声不断。如《苛政猛于虎》上说：“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
　　
　　一家三口为之“品”，“品”者有“评价，衡量”之意,这个“品”字的意思是说：一个家庭，如果有三张巧舌如簧之口，就会出现品头论足的无聊之流。如《资治通鉴》上说：“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
　　
　　一家四口为之“嚣”，“嚣”者有“喧哗，吵闹”之意,这个“嚣”字的意思是说：一个家庭,如果有四张舌底澜翻之口，就会喧嚣不安，大打出手。如《捕蛇者》上说：“叫嚣乎东西，堕突乎南北”。
　　
　　推而广之：一个机关单位，如果只有一张能说会道之口，就会“和睦，融洽”。如果有两张舌锋如火之口，就会哭泣之声不断。如果有三张巧舌如簧之口，就会出现品头论足的无聊之流。如果有四张舌底澜翻之口，就会喧嚣不安，大打出手。
　　
　　换而言之：一座山头，只能容下一只专权跋扈、惟我独尊的“老虎”，多一只那都不得安生，其余的都必须是贪生的小白兔、怕死的大熊猫和缩头的老乌龟等等。难怪有人说：“一山不藏二虎，一渊不容二蛟”。
　　
　　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中说：“中国人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是条虫。”他还举了一个例子：“看看我们留学海外的学子，成绩斐然，很多都是所在学校的成绩的前列，或者说第一，但是最后，真正成为大科学家，有成绩的不多。”
　　
　　这是柏杨先生，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各地演讲时说的话。十年之后，在中国大大小小的山头上，依然如故地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凶恶而丑陋的大虫。
　　
　　江西省安义县县长陈锦云想取代县委书记胡次乾，重金雇用凶手用汽车将胡撞伤。胡被迫离开安义，陈锦云如愿以偿当上县委书记。15年11月12日，县委书记陈锦云伙同个体老板陈家友雇请杀手将与自己“合不来”的县委副书记万先勇杀害。
　　
　　1995年８月16日，海南省琼山市副市长吴正养雇请杀手将“政敌”——即将替代自己升为副市长的市教育局局长吴正钦枪杀。
　　
　　广东省阳春市财贸办副主任林启菊，“很不习惯”市长曾威斌的领导方式，感觉他老是“刁难”自己。了解到原副市长杨启周与曾市长之间积怨颇深，便找到杨启周，相约除掉曾威斌。1997年３月，为扫清自己的“仕途克星”杨启周与林启菊雇用杀手，用五十万元买曾威斌的人头。一个是副市长，一个是财贸办副主任，何以如此痛恨作为同事、领导的市长以致除之而后快？审讯中，他们道出自己的理由：追求“进步”。
　　
　　1998年５月，山东德州市城市信用社中心社副主任夏志华为使自己“说了算”，雇人杀害了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苗建国。
　　
　　1999年３月21日，郑州市管城区南漕乡七里河村原村委会主任、郑州市人大代表康岭山，为在村委会换届选举中竞选连任，伙同副主任曹广杰，用五万元在广州雇用两名杀手，以残忍手段将竞选对手康建伟及其杀死。
　　
　　……
　　
　　诚然，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理昭然。然而，无论受害者的亲眷,还是害人者的家属，最后都要付出同样的摧肝剖肺的痛哭流涕。人亡家破,子散妻离,已成定局。此时此刻，不存在比较成败多少，输赢几何，也不存在褒贬鲜花绿叶,鸡口牛后。它告诫我们：在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的历史长河的岸边上，无疑又增添了几声欲绝的号淘大哭，仅此而已。哭吧！多灾多难的中华民族。
　　
　　在柏杨先生唾骂国人“窝里斗”的五十年前（1935年6月14日），张国焘为首的红四方面军和毛泽东为首的中央红军在四川懋功地区会师。两大主力红军会师，增强了红军的战斗力，总兵力达十万之众。这本是件大快人心之事,然而，张国焘的一张舌锋如火之口，和毛泽东的一张入理切情之口，在荒凉寒冷的高原上展开了一场关乎中共和红军生死存亡的唇枪舌剑之战。毛泽东力主北上，说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只有扛起抗日救国大旗，北上抗日，才有生存和发展的可能。张国焘极力反对北上，力主南下到川康开辟革命根据地，以保存革命势力。两张辩口利舌，各自据理力争，互不相容，鹬蚌相持。其结局众所周知：两大主力红军分道扬镳，背道而驰。没过多久，在卓木碉另起炉灶的张国焘和他统率的数万红军遭遇了马家军的痛剿穷追，损失惨重。无数的红军女兵被俘后，被奸、被杀，或被卖至妓院，或强迫做妾。这些可怜巴巴的红军女兵，只能昼日昼夜，以泪洗面：哭！哭！哭！还有无数的红军家属听到红四方面军的遭遇之后，更是悲痛欲绝，垂涕淋漓：哭！哭！哭！而嚣张一时的张国焘自然成了丧家之犬、网之一目，最终在历史的汪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中国人的“根与源”并不恶劣，并非从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是条龙，三个人是条虫。”欧阳修在《朋党论》里说:“及舜自为天子，而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并列于朝，更相称美，更相推让，凡二十二人为一朋，而舜皆用之，天下亦大治。”“舜日尧年”是炎黄子孙的根日根年,“尧雨舜风”更是华夏民族的源雨源风。舜有贤臣二十二人，不可谓少，二十二人，必有二十二张口，而这二十二张口，深知“人心齐，泰山移”之理，并没有因为不愿做别人的绿叶而争夺第一把交椅，并没有因为争夺第一把交椅而做蛤蟆夜哭、品头题足和谗口嚣嚣，而是“更相称美，更相推让”。二十二人精诚团结“为一朋”，齐心协力，天下大治。
　　
　　我们有善优的“根与源”,“皋、夔、稷、契等二十二人”是也。刨根问底，溯流徂源，遥想那座古老而百世流芳的“山头”，能容下二十二张昌言无忌之口，且让这二十二张口，一心一力而“合”好为一口，铸就“尧天舜日”之盛世和“龙虎风云，百兽率舞”之景象，足见我们的根底着实不坏。所以，要我们不做现在的或未来的“窝里斗”的大虫，并非不根之谈，而是有根有据的不刊之说。
　　
　　为天下苍生计，为自家亲人计，为自家生命计，请收起“合不来”、自己“说了算”和追求所谓“进步”的种种淫欲。罢释重负，返朴归真，回归自然，臣服真理，才有机会享受真正的快意。
　　
　　我们不喜欢听撕心裂肺的哭泣，也不愿意听歇斯底里的咆哮，更不愿意看受害者和害人者血流如注。试问芸芸众生，岂非如此!
　　
　　倘若，万千盘踞要津的折角之口，能都俞吁咈，同心戮力，效民报国，华夏子孙何忧洪福不齐、凤鸟不至。倘若，炎黄子孙十三亿优优之口，能同心协契而“合”好为一口，何愁泛滥洪水不止、崩裂山川不合、浑浊苍穹不蓝。倘若，“凡十三亿人为一朋”，何愁同眠猫鼠不醒、贪墨之风不灭、黑恶势力不死。倘若，中华儿女，亿兆一心，何虑宇宙飞船不飞越九霄，何虑小小日本不滚出钓鱼岛，何虑贫穷落后不彻底抛掉。
　　
　　作者:张正新
　　
　　2013.6.10绍兴·孙端·安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