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易碎，恩宠难求

　　

　　柒。
　　
　　一个温和且神秘的女子。
　　
　　看不见她的影子。所有的东西都荒芜荒芜。
　　
　　也许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她在我的身体里生长了一年又一年。
　　
　　只记得她的表情冰冷，嘴角淡漠。
　　
　　头发以柔软的姿势卷曲，乳白的睡裙如此安谧。
　　
　　镜子里的她着触摸我的脸。
　　
　　“亲爱的。柒该睡觉了。我的梦魇纠缠不休。”
　　
　　“亲爱的。柒的眼睛一片棕色。看不清你浅色的瞳。”
　　
　　“亲爱的。柒的头发开始灰白。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亲爱的。柒只喜欢繁体字。它们一笔一画。迷惑了柒的心。”
　　
　　柒。
　　
　　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你总是淡漠地看着我的脸然后微笑。
　　
　　我从镜子里看到你虚弱苍白的模样。你眯着眼睛，浅浅地歌唱。
　　
　　你唱着唱着，然后泪流满面。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是柔和抑或尖锐?。柒。请告诉我。你为什么如此冷漠。
　　
　　火车穿过山的声音在我身体里碎碎作响。
　　
　　耳边的还在不停地唱。
　　
　　这只是种劣质的MP3。杂音很多。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到处一片。一直到荒芜为止。
　　
　　柒呐柒呐。我要去趟西藏。我们这里的天空已经灰得不像样。
　　
　　太多太多的阴霾挡住了阳光。
　　
　　我们一起种的向日葵已经枯萎，我以窘迫的姿态看它弯下腰。
　　
　　我一直碎碎念。柒。亲爱的柒。我们的宝贝死了，它一片金黄。晃动着我的瞳孔。
　　
　　你看见了没有，它在虚弱地微笑。
　　
　　西藏的天不是如我想象的那么蓝，那么清澈。
　　
　　我一下车就一阵晕眩。眼睛出现大片大片的灰白。
　　
　　云很多。它们挣扎。然后辗转。反复。
　　
　　我一直看一直看，看到眼睛涩到不行。也许这才是我要的。
　　
　　从来到回去我都寄住在一户牧民家里。
　　
　　奶茶很香。我从头到尾只说过这一句话。因为一开口我就觉得窒息的疼痛朝我挤来。
　　
　　我躲不掉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牧民家里并不富裕。我尤其喜欢的是一张白色的毯子。上面只有各种神秘的图腾。
　　
　　混乱而又干净纯粹。
　　
　　晚上的天空没有星星。
　　
　　于是一片灰暗到清晨。
　　
　　半晚4点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了。
　　
　　我突然咯咯笑起来，一直不停。
　　
　　外面的老婆婆在念着经文。
　　
　　我很耐心听着。忘记了的反复。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狠抽了一下。
　　
　　我拍了拍裙子坐在地上，祷告。
　　
　　“请您让我一次，哪怕一小时也好。”
　　
　　我一次又一次从湖边自己提着水拿到牧民家里。
　　
　　我总是那么倔强。拒绝所有人的帮助。
　　
　　只记得过了很久。我看到蓝色的湖水灌满了整个大桶。
　　
　　天还没完全亮。窗户被我关得不留缝隙。
　　
　　于是狭小的内一片漆黑。我看不到我的影子怎么样了。
　　
　　我很喜欢赤脚走在地毯上。一直旋转旋转。
　　
　　可惜我要洗澡。
　　
　　水很冰凉。我看着看着，于是把头慢慢埋进去。
　　
　　冬天的湖水并不温暖。我只能这么说。
　　
　　于是刺骨的冰冷让我没有理由地迷恋。
　　
　　然后整个身体浸泡在水中。那么瘦，那么小。仿佛只是薄薄一片疼痛的叶子。
　　
　　我一边听着朴树的声音一边泡着湖水。
　　
　　很好的感觉。我又笑了。还是咯咯咯。
　　
　　我又想起了我亲爱的柒。
　　
　　于是毫不犹豫穿起了黑色风衣。
　　
　　柒。你总是说黑色让你觉得安心。
　　
　　“亲爱的。柒一直在你身边。”
　　
　　“亲爱的。柒觉得西藏的天真的很蓝。”
　　
　　“亲爱的。柒看到了湖水清澈到透明，一如你的眼睛。”
　　
　　柒的话穿越心脏直至我的心底。我仿佛觉得她还在身边陪我大声地唱。
　　
　　我开始渴望光明。
　　
　　赤着脚穿着很长的风衣打开窗户。
　　
　　外面的阳光过分璀灿。我努力想睁开眼睛。
　　
　　突然间开始厌倦这里美好的一切。
　　
　　我想回去。
　　
　　只能这么说。
　　
　　去往深圳的火车清晨没有出行。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掏出所有的钱买了一张机票。
　　
　　我急于逃离这一切。
　　
　　三万五十米的高空依旧安静地让我无法呼吸。
　　
　　我一直看着窗外的云朵叹气。
　　
　　耳朵里的歌还在一直唱一直唱。
　　
　　“呐呐呐。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我们是糖，甜到哀伤。
　　
　　我回过头眯起了眼睛。
　　
　　我们是酸到倒牙的糖果，注定悲伤。
　　
　　我的耳朵轰轰作响。眼睛还沉谧在半睡眠的状态。
　　
　　嘴里一直念叨。
　　
　　“谁是谁的谁。”
　　
　　“柒。谁为我心疼。”
　　
　　机场一片空荡。云依旧白到耀眼。
　　
　　我很深吸了口气。
　　
　　还是那么混浊，一点都没有变。
　　
　　我背着旅行包一个人在旷大的机场站了好久。
　　
　　眼睛花白花白。直到我看不清你的脸。
　　
　　突然间我那样想哭。
　　
　　于是慢慢蹲下，背刺骨的痛。
　　
　　“柒。你说我不能哭的。可是眼泪止不住往下掉落。”
　　
　　“柒。你看你看。我还是不能轻易微笑。去过了西藏。没看到美好。”
　　
　　下一站。
　　
　　某一个无名城市的一个无名小镇。
　　
　　我步行着走在火车轨道上。影子忧伤的样子刻进了我的身体。
　　
　　一步一步，走得如此艰难。
　　
　　路边的草长的比我还要高，在风中不停飘摇。
　　
　　于是我的脸也开始恍惚。
　　
　　忘记了黄昏或清晨。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
　　
　　我哼着歌不停闭眼睁眼。
　　
　　只是不想看到你诡异非常的脸。
　　
　　“柒。对不起呐。我只是不想再提起总爱哭泣的你。”
　　
　　“柒。我要。我想你能明白。”
　　
　　我用鲜血。洗涤肮脏。然后祭奠。我死去的一切。
　　
　　那里的旅馆总是黑暗。
　　
　　没有窗户，没有电灯。
　　
　　只有一扇又矮又破的门。
　　
　　我只能皱了皱眉毛勉强住下。其实也释然。自己选择的一个破败的地方。
　　
　　“现在是午夜12点。灰姑娘变公主的时间。”
　　
　　我倚在门开，借着微弱的灯光记下一切。
　　
　　脑海里西藏浅色的天空不停反复。然后深刻埋葬。最后永不想起。
　　
　　我转身，一头栽在了床上。
　　
　　被单难闻的味道让我很压抑。终于远离了喧嚣。
　　
　　我突然坐了起来，赤着脚旋转地走到了卫生间。
　　
　　里面有很大一扇落地的镜子。很漂亮，就像，就像公主的房子。
　　
　　突然间我看到柒的脸。
　　
　　还是那么苍白。毫无血色。
　　
　　她仰着头，眼泪不停地流，滑过光洁的下颚。迅速的滴落在地上。
　　
　　悄然无声。
　　
　　“亲爱的。”柒静静的盯住了我。
　　
　　“亲爱的。你看这里的镜子多么干净。”她的手很轻的抚摸着我的脸。
　　
　　眼神布满了心疼。
　　
　　我的心脏突然间开始疼。痛到我直不起腰。
　　
　　我咬着嘴唇，一直努力微笑，微笑。
　　
　　……
　　
　　早上。
　　
　　我依旧蜷缩在地板。眼神是无助的迷茫。
　　
　　手心的窘迫一直缠绕缠绕，我看到华丽的一切只不过是泡影而已。
　　
　　我一直以为我是公主。
　　
　　是一个落寞出逃的公主。
　　
　　我摸了摸口袋。
　　
　　里面只剩下一个硬币。
　　
　　我的面部僵硬。我得为我的未来考虑。
　　
　　我掏出了我唯一的财产。
　　
　　努力扔上天空，阳光刺到我睁不开眼。
　　
　　“砰”声音清脆透明。我一下释然。
　　
　　在这个小镇里。我开始安定的。
　　
　　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在一个安静的酒吧。
　　
　　这里没有城市那样喧哗。酒吧也是人极少。
　　
　　亲爱的。我想我开始爱上这个寂静的地方。
　　
　　于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拿着极少的工资。
　　
　　搬出了有些许脏的旅馆。在一个小湖边租了一小间房子。
　　
　　一天一天过得安逸且温暖。
　　
　　我也只能奢望这么多。
　　
　　裙摆在风中飘扬。而孤独。
　　
　　我抱着大大的旅行包泪流满面。
　　
　　谁也不会知道。
　　
　　一个飘荡的人找到自己的定点会有多什么快乐。
　　
　　你们不知道的。
　　
　　你。们。不。知。道。的。
　　
　　我一路读小四的书走来。从不离手。
　　
　　我也想看到明媚的香樟下柒淡淡的笑脸。
　　
　　因为我长期不上班，于是酒吧的经理很果断的开除了我。
　　
　　房东也因为我交不起房租而将我扫地出门。
　　
　　于是。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流浪。
　　
　　我一边走一边微笑，一边告诉自己不怕黑。
　　
　　艾薇儿。
　　
　　我最爱的欧美歌手。
　　
　　摇滚的曲风在我的耳朵里嗡嗡做响。
　　
　　连慢歌都在低沉的嘶吼。
　　
　　她的眼睛如猫般狭长。
　　
　　夸张的妆容让我迷恋。
　　
　　还有。
　　
　　还有她真实的自我。
　　
　　……
　　
　　灯笼易碎。恩宠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