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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陶渊明

  

  读懂一个人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况且要读懂千年前的古人?当我背诵着陶渊明的诗文,懵懵懂懂、跌跌撞撞走来的时候,慢慢发觉陶渊明的,沉郁中飘逸着琼露的芬芳,孤寂中跳动着天人的吟唱。把一切放下,恍若遁入空门,眼障散去,眼前一个明丽、纯净的桃花源忽现。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走进了九江,走进了五柳先生、走进了桃花源的梦里。鹅卵石小道,被雨水浸泡着,水汪汪的,土黄、青白、灰黑…各石子相间,曲曲弯弯,雨水,清澈的,不染一丝杂尘。我不忍踩下去,那会踩破这里的静。在北方,少有这天气。黄尘飞舞,即便下雨,也是满目黄流、泥汤四溢,哪能不稀罕江南的雨,细细的、柔柔的,悄悄地,象女儿一样缠缠绵绵,不由你不想点什么,被雨水洗过的树叶,清翠饱满,肿胀的滴下一滴滴绿汁儿,一朵朵浅浅的水花笑着,干瘪的心,瞬间滋润起来,鲜亮起来,哦,一草一木,一水一石,都是生命的精灵,这就是江南,本该自豪,抑或骄傲的纯真,也许正是江南雨的柔情孕育了上善若水的风骨,江南才那么蓬勃,那么率性,那么自然,丝毫不见刻意的雕琢,曲意的迎合。

透过都市的熙攘,1500多年前陶渊明“委心任去留”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雨幕中。湿漉漉的小道、湿漉漉的树林、湿漉漉的空气,我的心灌满了湿漉漉的情愫,雨水,氤氲着,郁郁苍苍,前行,石阶苍黑,苔鲜嫩绿,格外打眼!雨雾挟裹、绿树环抱,青砖黛瓦,廊柱翘檐,骆驼山墙,陶渊明纪念馆,灰暗、朦胧、孤寂,深邃,似“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我的心一下子被攫去了,暗淡幽远的韵律解读着一千多年前陶渊明抛却喧嚣,回归草莽的平淡与寂然,这是怎样一块静地,还是净地更确切些。细雨绵绵,寂寥无声,杂念烦扰随风化雨,局促之所,寥廓、空灵,酥雨轻抚,如陶先生温润鼻息。一千多年前,陶公应该也是在这样的雨里,独步幽思,惊雨珠通透,感翠叶震颤,洞悉了生命的本真,毅然决然开始寻找灵魂之所,在田野荒草中,与风为伴、与水为邻,筑起了自己的精神大厦。
  
  暂避绵绵雨幕,远离滚滚红尘,我搁浅于千年前的“草庐”里。翠松掩映,亭台错落,竹影婆娑、氤氲弥漫,彩廊斑驳,青砖灰暗,质朴近乎简陋、粗率近乎原始,这应是陶先生心仪的吧,还好,千年之后,还有人懂。“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有人说,简约是一种境界,张扬着一个人的智慧与品位。事实上,当我们对生命的体验真正达到了一定的层次,我们就会感受到中的筒约是一种轻松之美,一种灵动之美。就像“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白日掩荆扉,对酒绝尘想”,随性而为,而不去看着别人怎样活着,轻松、愉悦。

这就是陶渊明,“寓形宇内”却能“委心去留”。世人解读隐士,景仰之余难掩“远之”意味,内心不无对失意者不识时务的轻贱,循着陶公足迹一路回溯,从彭泽辞官到归隐田园,过上躬耕、饮酒、作诗的生活,陶氏后裔陶博吾的龙门对言及“弃彭泽微官松翠菊黄琴书而外醉三斗,开田园诗派韵真辞朴千百年来第一人”,找寻自由的陶公,弃的岂止是微官,得的岂止是田园诗。“请息交以绝游”在常人看来是自命清高的迂腐,“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是穷困潦倒的落魄。“三径就荒,松菊犹存,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陶公挣脱羁绊,超然世外的决绝与睿智,我辈又能领悟几何?我顿然醒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怎能是排遣内心的愁绪与慵烦,那是回归自然的超然与欣喜,“似幻化,终当归空无”怎能是潦倒落魄的无奈,那是大彻大悟的平静与澹然。
  
  当人们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评判一个人,进而要不惜为此口诛笔伐的时候,自古及今,权力、地位、财富、荣誉,这些社会所公认的价值尺度总在自觉不自觉的左右我们的思维。人们往往会因为公众认同而忽视对问题实质的慎思,扶老携幼呼号前行,走向不可名状的未来。不管人类社会怎样发展,人性异化多么纷繁,能够抚慰人性的东西,几千年来变化几何,人类社会发展的目的应该是尽可能的打破桎梏人类成长的枷锁,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层面的,然而现代社会在尽可能的丰富物质方面东西的时候,人类内心的苦闷与迷茫,似乎并不见少,甚至于在物质层面的努力,在加重着人类内心的痛苦与迷茫,到底是因为人类自身的发展,欲望随之扩展,还是现代人类迷失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广袤原野。陶公闹中取静,乱中求真,返人生于自然,还质朴于天性,以一粒凡尘,提醒我们,人该怎样活着。
  
  透过傍晚弥漫的雨雾,“清风高洁”的三层牌坊,孑然矗立,山岗深处,葱茏环抱,隐约看见墓碑默然屹立,暮雨中更显冷清,孤寂中足见超拔。踯躅,幽思,朦胧之处、真幻之间,仿佛看到陶公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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