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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记事

  

  一
  
  前些日子父亲打电话给我说是要回家祭祖。
  
  我说好,然而本质上我只是打着祭祖的幌子想回家歇歇罢了,焦虑的世界中,三天的假期已是足够的奢侈。
  
  4月3日,车站里回家的人们排成长长的队伍。以至于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不停的检票,维持秩序,人们大多忙着打电话告知家人不要等自己吃饭之类的,好在我所在的客车并无多少人,车上我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简单的叮嘱了几句便挂了,途中很是无聊,唯一的乐趣就是靠着窗户看着窗外匆匆飞逝的景。
  
  年华应也是如此消逝,很多时候我们常常是来不及看清它的模样。
  
  一路的颠簸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约莫2个小时,客车终于抵达终点。
  
  拖了承重的红皮行李箱走在镇上。一路上竟是无人,显得很是冷清,大概有些是回了老家了。
  
  许是托了无人的缘故,很远之外,近视的我就发现父亲站在学校大门口那破败的台阶上晃荡的脑袋,我走进说道:“做什么呢?这是?”
  
  父亲接过我的行李箱说道:“脖子痛,大概是网上多了的缘故。”
  
  我说:“那就少上些呗,早叫你去锻炼了,”说完拍了拍父亲圆滚滚的肚子。
  
  父亲不以为然,依旧一手扶了脖子晃荡着道:“这不是在锻炼?”
  
  我没有说话,抬头看了看父亲,原本被藏匿的白发随着脑袋有节奏的晃动无处隐藏,路旁的花园紫红色的花朵已经压了满满一枝头,我仔细瞅了瞅依旧没有认出是什么花,只是看着红灿灿的花朵,转而突然意识道,原来又是一个春天了,原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早已开始苍老。而我们所谓的永远不过是构建的一个梦罢了。
  
  从学校到家门口只有短短的几分钟的路程,回到家父亲放下行李箱,说道:“饿了的话自己弄点吃的吧,”
  
  我四周打量了一下问道:“妈妈呢?”
  
  “打麻将去了。”
  
  “怎么又去了。”
  
  “没有啊,就今天,我去前面看他们打牌。”
  
  我说了好之后,父亲便晃着脑袋不见了踪影,
  
  我独自站在阳光下。其实我是讨厌炙热的感觉。而唯一让我停留的原因是,菜园旁静静凝望的外婆,凌乱的白发下,双眼无神而迷茫。而我从来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思想。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她曾有个孙女。因为她也曾忘记过她的女儿。她的好,她的幸苦,她的迷茫,就在阳光下静止,这些东西也许早已经被她丢失,然而我知道有一个地方一定可以找回这些记忆,而那个地方就是的记忆。外婆的女儿那里,我的母亲。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感觉不出她的灵魂是否还在这个枯朽的身体里,我开始害怕,张了张嘴却终究未吐出一个字。原来安静也可以是一种难熬的恐惧。
  
  我什么也做不了。或许说我什么也留不下。我能做的只是闭上眼睛做我该做的事,也是我一辈子要去做的事——煮饭,吃饭,洗碗。
  
  不见是不是就可以不失去?
  
  二
  
  4月4日,父亲带着我回了老家,只是老家也是冷冷清清。我很奇怪。本以为大家是回了老家,回家的路才那么冷清。只是这里依旧弥漫着空荡的气息。
  
  哥哥姐姐没有一个在家,我只得和父亲,姑父去祭祖,然而说是祭祖也只是祭拜爷爷,奶奶姑奶奶,以及两个我所不知道的太爷爷的坟。至于是不是叫太爷爷我也是不知道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认真的去记住过。
  
  我最羡慕的就是有家谱的人家,总觉得那是件很深秘而且很了不起的事。我喜欢秘密。故此我常常会去问父亲,家中有没有家谱或是传家宝之类的东西。
  
  父亲大多是不厌其烦的告诉我——爷爷是逃难过来的,我们是连老祖宗也不知道在哪的一个家族。
  
  去母亲老家的车上,我又问了相同的问题。
  
  父亲没能给我新的答案,这让我很是难过。
  
  在祭拜外公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哥哥姐姐们,哥哥姐姐们说是要带我去祭拜这里我几乎连他们的称呼都叫不上来的亲人。母亲家这边除了外公我知道的也就是两个舅舅了。
  
  母亲应了哥哥姐姐,我拿了鞭炮便出发了。与其说是一起,不如说是我静静的跟着,在他们的交谈中,我悲伤的发现我的年龄是一个尴尬的年龄,最小的哥哥也比我大了11岁。
  
  我根本不知到要怎么去相处。
  
  做不到撒娇。做不到谈心。只能默默的跟着。宛如一个沉默着。
  
  大姐在祭拜某个亲人时,铺了口袋,叩拜着,嘴里念叨着:“来看你了,不要来找我了。”这让我有些害怕,我讨厌炙热,但我更讨厌死亡。
  
  黄色的冥纸在大火中翻滚,四周升起浓浓的黑烟。或许是风的缘故,黑压压的向我扑过来。如果对于现实我们无力改变,那对于未知只能不知所措。
  
  我狠命的摆动着双手,想逃离那一场场死亡的禁锢。
  
  归途中我看见一座座高大的祖坟拥挤在一处,上面的碑文大多模糊不清,黑压压的姓名拥挤着,被无形的血脉将他们连接成一片,热烈而兴奋的盛开在墨色之中。
  
  身旁的哥哥说,最远的可以追溯到清朝时期。这让我很是羡慕,我想起后来问母亲的话,我是不是属于这边呢?母亲说,是啊,你的一半是你父亲那边的,一半是我们这边的。然后我笑了,是啊,这是个很让人高兴的答案不是麽。
  
  再后来,我还看见了一座烈士的墓,孤零零的坐落在宋家祖坟的不远处,没有祭拜的痕迹,没有生命的痕迹,有的只是厚重的水泥堆砌而成的巨大的孤独。
  
  冰冷的。
  
  我想驻足看看碑文,想看看他的生平,或许可以不那么让人觉得。
  
  哥哥姐姐远去的背影让我放弃了读下去的想法。
  
  风起,我看见大片大片的菜花随风晃动。依旧安静的让人想哭。
  
  但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因为前方有陪伴我的人,而我,也将陪伴他们度过剩下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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