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之恋

　　

　　蔡昌旭
　　
　　夏日的旁晚，我走进草原的小站东宫，草原小站更显得喧闹，也显得沉寂了。那远方，奔跑的马群扬起的冲天烟尘遮掩了人们追踪骑手身影朦胧的视线，只有拢群的公马的嘶叫声传过来；眼前，温顺的羊群踏上了收牧的归途，身上驮着燃烧的霞火，偶尔传来低沉“咩咩”声；而这时候的毡包边呢，每一个羊栏都大敞开了，野炉里响起了牛粪火的“咝咝”声。草地上飘散出了诱人的肉香味儿，一个俄国牧妇们都站出来，站在水车边上，依在拴马的木桩上，等待着，盼望着，用昏花的泪眼，更用的心房。
　　
　　看到此情此景令我心里一阵为她们兴奋，娜日斯对我说：“你看见了吧，这里的夏日旁晚多么美丽，诱人啊！”
　　
　　我看见西边的夕阳沉入在草原上，照在海拉尔河河面上，波光粼粼，那金的光和火红的晚霞，还有飞来飞去的水鸟勾勒出一幅美丽的图画。
　　
　　娜日斯一边走一边给我讲着东宫站的来历。东宫站是滨洲线上的五等小号在那。在陈巴尔虎旗境内，1901年东清铁路建成时，取名“拉费尼纳”站，又是第9号小站。位于滨洲线800宫里00米处。后来改为东宫站。因为当地的蒙古族不喜欢俄国人的站名“拉费尼纳”叫着也咬嘴，第9号小站虽然好听，但数字的站名是俄国人修建东清铁路的排号。当地有一个非常好看的丘陵，就像皇宫一样的美丽漂亮。人们习惯叫东宫，所以这个车站就改为东宫站。汉语对东宫的解释，封建时代太子住的地方，借指太子。
　　
　　娜日斯笑了，她说：“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们对东宫是非常留恋，虽然现在改为铁路乘降所，我们牧民世世代代在这块草场上放牧。”于是她又给我讲了一个。
　　
　　吉日玛蹲在毡包前的野炉胖已经很长了，停在凉风漫过小山坡传来的火车汽笛声，牛粪火燃烧的“呼呼”声，目光盯着远方那列列车出神。猛然，像感到了什么，是一种熟悉的，从远方传来的令人琢磨不定的声响，禁不住心头升起了喜悦，忙直起笨重的身子，一手托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在长袍的下襟轻抹了几下，朝前走几步，又站下，向着东宫乘降所望着。吉日玛的丈夫原来在这个小站，小站改为乘降所之后，她的丈夫就调到很远的一个小站去了。本来她可以与丈夫一块儿去哪个小站，她去住了几天，把家里的是托付给阿爸阿妈，但那山区小站她住不惯，她总觉得冷，后来她又换到东宫，依然住在自己的毡房。
　　
　　这时候，疲乏的夕阳早已沉进西边草地的阴影里了。远方的天际上，依然是几片被落日的光焰染红的云朵。毡房前，几头被牧狗圈回的小牛犊，还余兴未尽地玩着耍着绕着近处草滩奔跑。两头刚刚由主人挤完鲜奶的大乳牛，发亮的乳头不再是沉甸甸的了，悠闲的站在一边。那只大黄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重又卧回到水车边，伸出添凉的舌头，很快又收回，眼睛眯成长长的细线，显得无聊的样子，用没长出硬须的下颌蹭着毛茸茸的前爪。
　　
　　这样等了很久，吉日玛并没有看见丈夫的影子，只看见那列火车慢慢地开走了。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她似乎看见丈夫从铁道线哪儿走来了，丈夫背着一个小兜子，手里拎着装着小食品的兜儿向她走来。她站起来迎了上去，就在这一霎那间丈夫的身影消失了，吉日玛眼泪从眼角流淌下来。
　　
　　娜日斯说；你看见了吗？穿着脸色长袍的就是吉日玛。
　　
　　我顺着她手指的哪儿望去，我看见一个穿着湖蓝色，绣着红紫色花长袍的。女人唱的很清秀，脸色有点红润，有着草原蒙古族女人特点。她看见我们，似乎有点害羞似的。
　　
　　娜日斯走到吉日玛面前，把我介绍给她。然后把包打开说：“这是布和给你捎来的东西，他说你最爱吃的小食品。”
　　
　　我看到吉日玛脸色有了笑容，她低下头小声的问：“布和怎么买回来？”
　　
　　娜日斯说：“这几天车站施工很忙，就委托我给你带回来了，施工的地方手机信号又不好，就没有给你打电话。”
　　
　　此刻，天色完全暗下来了。远方更加迷蒙的一片，四周静静的，似乎连往日里归巢的禽鸟的鸣叫声，拢群的儿马的嘶叫声也听不到了。
　　
　　吉日玛已经感到了微微的疲乏。自己站得太久了，腹中又有几次不安的臊动。娜日斯搀扶她，她笑了笑说：“没事儿，没那么娇气。”她把那包小食品放在毡包里，又去把拦门打开，再去把野炉里的牛粪火燃旺，让煮熟肉香味飘得更远。
　　
　　这时我听见远处的歌声“几百种牧草哩；醉马草最苦哟；遭受冷漠，孤立牧场哟；啊萌伊；几十个女人里吉日玛最苦哟，忍受；独守毡房；啊荷伊…”这歌声悠扬，凄落的在草地上空飘荡着，回旋着，吉日玛默默地坐在那里。
　　
　　娜日斯问：“这是谁唱的歌？”
　　
　　吉日玛说是布和唱的，我用录音机录了下来，有时放一会儿听听。是他给我唱的恋歌。
　　
　　娜日斯笑了笑说：“我听着有点悲观了吧。”
　　
　　吉日玛笑了，她说：“我听着很好听，这是布和为我清唱的恋歌。”
　　
　　“草原上骏马哟，跑到河那边；我的恋心哟，留在河那边，黑眼睛的吉日玛姑娘哟；远嫁给我了，我的恋心哟，要飞到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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