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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落花遍地(下)

  

  七年前,我和惠怡同在苏州的一家外贸公司上班,那时候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惠怡是从大学毕业后就来公司工作两年的老职员了,在工作中她的表现很突出,也很热情,时常帮助我解决难题和处理一些事务。周末的时候,她还会邀请我上咖啡厅,或是去看美国新出的电影。就这样我一直和她平淡的交往着,却不懂得女生的心思。
  
  就在当年夏季,公司由于业务扩展,面向社会大量诚聘职员。在新职员报道会上,行行色的入职人员中,我却特别注视到一个身作白色衬衫的女孩儿,身形均称,一头飘逸的长法半遮着娇羞的脸庞,有着出众的外貌。她叫韵儿,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意味深长,说起话来也很温柔灵动。我在仔细的打量着她,坐在身旁的惠怡不时会扭过头来看着我,随口就是一句:“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人家可是刚出社会的好女孩,你可不要糟蹋了人家。”听了我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新职员报道会的第二天,大家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夏韵儿在学校的时候是读外贸经济学的,恰好分到我们一个部门儿。平时工作中的她很勤奋,乐于助人,再加上开朗的性格,深得同事们的喜欢,才上班几天就和大家融合在一起了,也和惠怡成为了同室好姐妹。由于和韵儿和惠怡关系要好,我们三人常常一起用餐,聊天,节假日一起去游玩、看电影。她最喜欢去的就是江南的古镇。
  
  韵儿是出生在西南山区的女孩儿,上学也是在家乡。乌蓬船,青石巷,游纸伞,这些独具特色的水乡情物都只是在电视上或书本中了解过。她很想去领会江南水乡悠远婉约的历史文化和古朴怡人的风景画面,这也是她当初选择来苏州工作的原因。‘五一’假期刚到,她就嚷着要去附近的小镇游玩了。
  
  苏州的夏天多雨,蒙蒙细雨如丝丝牛毛般从天而降,洒遍了水乡的每一个角落,把‘烟雨江南’这名儿尽显得淋漓尽致。七天的假期,没有远行,顺着韵儿的意思,我们三人一同前去了附近昆山市的周庄古镇。一路上韵儿不知道有多高兴,才刚下车就迫不及待的跑进了人群中,穿街绕巷,也顾不上我们俩的脚步。而我在仔细打量着行行色色游人,静静欣赏着这里的一景一物。怪楼,小桥,轻舟尽显眼底,几丝欣喜的笑容微挂在了嘴角上。惠怡倒表现的很安静,一直漫不经心地的陪在我身傍。
  
  “喂,你们快过来呀,这里的油纸伞好漂亮……”韵儿在对面的商铺前朝我们这边儿挥着手喊了几声。我和惠怡走了过去。韵儿特喜欢这油纸伞了,看着都舍不得离开,我便买了两把送给了她们。我顺手拿了一把红色和一把紫色的,让它们自己选,惠怡也很喜欢这把红色,当她还没有伸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被韵儿拿到了手中,惠怡只好慢吞吞的接过了另一把。“惠怡,你也喜欢这把红色的吗?要不我跟你换一把吧?”走了很就,韵儿才突然明白,惠怡也特别喜欢她手中的那把红色油纸伞。听了韵儿这么一问,惠怡连忙解释到:“呵呵,都喜欢呢。你看,这把紫色也很漂亮啊!”两人边说着边走进了雨巷中。
  
  一阵清风捋过巷子,卷起粉色的花絮在细雨中漫天飞扬,盘旋在屋檐的上空形成一场美丽的花瓣雨,几经挣扎后,一瓣一瓣的落在纸伞上,石板间。看着如此绝美的场景,韵儿欣喜得像见了黄金似的跟着风的痕迹奔跑了过去,长发飘逸着,白色的衣裙在风中拂动,谢落的花瓣围在她的身旁翩翩起舞。在她伸手去拾起裙边的花瓣儿时,一个不小心让风把手中纸伞吹走了。她朝巷子的尽头端追了过去,刚到转角处,纸伞就已经被吹落到河水中去。韵儿的心突然很沉重起来,似乎有中不祥的预兆,她蹲在河边用双手紧抱着自己,凝望着心爱的纸伞渐渐飘远……
  
  韵儿转角后便没有了身影,我和惠怡连忙赶了过去。
  
  “伞没有了,被风吹到河里随着水飘走了,我就知道这不是属于我的,那时候该让给惠怡好了……”
  
  看着韵儿这般难过,她是真的很喜欢那把红色的油纸伞,我不段的安慰着她“韵儿,别难过,我们再去买一把不就得了吗?再说了这里买这种的伞地方很多呢。”
  
  “不,我就喜欢那把嘛。”韵儿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沉默了片刻又很身低沉的说:“很多东西一但失去了是永远也找不回来的,就像或生命吧,我们不注重是怎么样的结果,重在过程和形式上的种种完美。即使你找回来了,它也只是表面上的相似,而失去了原有的味道,会变得乏味,然后在你心中烙下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直到发霉。”
  
  “一把油纸的生命虽然这么短暂,但是你拥有过它,珍惜过它,怜爱过它,这也足够了,我们该回去了。”在一旁的惠怡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了韵儿的衣袖。
  
  就为这事儿,韵儿沉默了很久,逐渐变的忧郁起来。每次看到她沉默惆怅的样子,我的心就有种莫名其妙的痛。我发现我爱上了她。惠怡从此也和我拉远了距离,不在像往昔一样再邀请我喝咖啡,看电影。
  
  短短的几个月过去了,寒冷的气息已经漫过了长江的晓岸,在江南小的季节中,我迎来二十二岁的生日。在我生日的那天,韵儿说没有准备什么好的礼物,就送给了我一个玻璃杯子,透明,外形小巧雅致,我特别喜欢。她还说送杯子最合适了,它能给我解除口渴,还能带给我一份,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习惯了把它带到身边。从这以后,我们了。而惠怡辞职去了深圳。
  
  第二年的冬天,现在说来应该是六年前吧,将至,大雪一路南下,覆盖了长江以南的多个省市。深圳的街头虽然没有雪花飞舞,但也十分寒冷。惠怡正赶在下班的路途中时,突然接到了韵儿的电话,电话里,韵儿让她立马前往苏州照顾我,说她要回乡下老家了。惠怡来到了苏州后才知道,在一次出差去长沙的途中,正遇大雪纷扬,高速路上冻结了一层厚厚冰块,我所乘坐的汽车不幸侧翻进了山沟里。我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一只昏迷在医院里,医生说很可能会失去以前的。早在半年前韵儿就怀上我的孩子,此时的她已经撑大着肚子,很快就要到了分娩期,因为气血虚弱会导致难产也住进了医院。
  
  惠怡来后,韵儿坚持出了院。她走近我的床边,握住我的双手流下了最后一滴泪。韵儿在临走前,递给了惠怡一分病历书,对她说道:“惠怡,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应该是你的,从它被风吹走的那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一切都不属于我。你以后好好照顾程,还有这孩子,孩子是这我一生唯一能给他的,如果他没有了记忆这一切就不要告诉他了吧,怕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只希望你们能的下去……”说着两人相互拥抱着痛哭了起来。
  
  韵儿回家不到半个月的,惠怡就接了从远方传来的消息,韵儿因难产去世了,保住了孩子,是个男孩儿。
  
  两个月以后我的病情康复了,也就开始一片空白。惠怡没有告诉我韵儿的事情,说她是我谈了几年的女朋友,这些日子也是她一直陪我在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年后的春季,惠怡和我走进了结婚的殿堂。从此开始了我们这段五年的婚姻生活,我这五年的迷茫时光!
  
  茶泡三次淡了,听着惠怡讲完我的曾经,也凉了。
  
  知道了这一切,大脑膨胀得像要暴开的感觉,胸口闷得有些踹上不气儿。我对自己的曾经是如此的不堪,我该怎么对面对明天的生活。
  
  “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原来纠结在梦境中的却是我最爱的,我该怎么对面对我的生活,还有她的家人,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孩子很乖,在乡下上幼儿园,有时候我对你说出差去西南其实就是去看望孩子的。爷爷给他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小健’希望他能健康的成长,奶奶也很疼他。是对不起,我想错了,我以为一个人没有了记忆什么都不会记得,可时间还是抹杀不掉潜意识中的某些东西。我怕你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怕你会离开我,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告诉你。后来看着你怎么痛苦的生活着,我才明白,作为一个妻子,我应该对坦诚相待,应该给你一份温暖,还有一个温馨的家。”
  
  “惠怡,我不怪你。如果这些年没有你的陪伴,没有你的包容和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生活到今天。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无法弥补了,就让它过去吧,珍惜现在的拥有才是最重要的。韵儿要是知道了我相信她也一定很安心的,过几天我们就去看望韵儿和孩子好吗?”
  
  在心里纠结了几年的噩梦终于呈现了,一直回旋在脑海中画面也变得清晰可见。只是在时间的变迁中,才感觉到一切已经走得好远好远。那些在曾经的岁月中擦肩而过的人,虽然他们在未来的生活历程中不再出现,但是,他们留下的爱在伴随着时光的脚步前行,直到永远……
  
  回深圳后,惠怡辞掉了工作,我们一起去了贵州。
  
  韵儿的家乡很美,巍峨的群山上树木葱郁,碧绿的源泉从高山上泻落幽谷,形成一条涓涓流淌的溪水环绕在树林边,浇灌着苍绿的田野。一座座底矮的小木屋从山腰伸延上去,只到山顶。看着这如画般的景色,我终于明白了韵儿当时为什么执意要回家的原由。在这山水秀丽的地方才是她最终想要的归宿。孩子在这里也长得白白胖胖,特别聪慧。韵儿的父母已经霜染发鬓了,他们很慈祥,没有一点备怪我的意思,只是一直还在为女儿的去世伤痛着。现在孩子就是他们的全部。
  
  我和惠怡从此走出了城市的生活,我们将在这里抚养孩子,照顾双亲,和她一同守着这片大山的灵魂,过着平淡真切的生活……
  
  清明节这天,细雨纷纷,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了韵儿的坟前,惠怡送去她喜爱的江南油纸伞,我给她献上了最美鲜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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