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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纺车,在我的记忆里依然转动着

  

  的纺车,在我的里依然转动着......
  
  文/神龙
  
  一个阴雨纷纷的日子,在老家地下室里,我又看到了母亲的纺车。我已经两次搬家,别的老家什,已经不见踪影,唯独这架纺车,舍不得丢弃,跟着迁移,因为这是凝结着母亲心血的遗物,这里有母亲的影子。
  
  阵阵斜风挟裹着水气,从偏窗侵入,释放出丝丝凉意。灰蒙蒙的灯光下,角落里苍老的纺车,布满尘土,缠来缠去的蜘蛛网,替代了系结房车棱和纱锭的棉弦,纺车轴和锭子已失去了当年的光亮,锈迹斑斑,达拉的摇把显得疲惫无力。凄凉的情愫兹挠我心,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纺车的摇把,僵硬的凉凉的感觉,好像握住了冬天里母亲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忽然,一个闪电雷鸣,把我惊醒,随之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之中。
  
  共和国诞生的第二年,父亲暴病离世,姐姐6岁,我才8个月,年近半百的母亲强忍悲痛,拉扯着我们艰难度日。一年到头,辛勤耕作,几亩山岗旱地只能勉强果腹。伏天,帮人纳鞋底,冬春,帮人纺棉花,成了家里零花钱的唯一来路。每年秋后,收拾完地里的庄稼,母亲就开始没明没夜的纺棉花,一直纺到第二年春暖花开,春耕播种。艰难的岁月里,那数不清的夜晚,无数次的鸡鸣声中,纺车陪伴着母亲摇醒黎明,摇过岁岁年年,摇出了家里风和日丽的光景。
  
  母亲已经离开我们30多年了,但在记忆深处,母亲的纺车,母亲的容颜,尤为纺棉花的神态,至今深深印在脑海,历历浮现。
  
  寒冷的小屋里,弥漫着用柴禾烧炕取暖的烟味,母亲抱过来一堆事先用一根高梁杆搓成细桶状棉花条。盘腿坐在土炕的蒲团上,微微侧转,面对纱锭。右手摇动纺车,左手拇指与食指、中指捏住筒状棉条的嘴,对住纱锭的尖,随着双手灵巧的操作和纺车的转动,左手的棉条像玉蚕吐丝,一条白线随着左手的徐徐扬起而渐渐变长,直到胳膊伸展,然后纺车倒转一下,利用“回车”的间隙,把拉出的细线均匀地缠到转动的锭子上。如此反复,当手中的棉条剩下一小节的时候,拿一根新棉条续在手中棉条的尾上。随着一根根棉条从母亲的指缝间失去,一段段棉线拉出,锭子上的线,越缠越多,如此循环往复,锭子上的穗子眼看着渐渐长大。纺好的穗子从锭子上褪下来,放到跟前的针线筐里盖好。
  
  寒冷漫长的夜晚,蓝中发红的油灯,随着纺车的摇动,摇曳着,跳动着。母亲纺花的身影,在对面的土墙上与转动的纺车影子交相辉映,好像一台美丽的皮影戏。捏着棉条的手高扬低落,像孔雀的头扭动,可与杨丽萍的《雀之灵》舞蹈媲美。映在墙上的画面,配之于“嗡嗡嗡”、“吱扭吱扭”的响声,犹如演不完的动画连续剧。
  
  老纺车浸润着岁月深处的暗淡,镌刻着沧桑往事的疼痛与心酸。每到晚上,母亲早早把我打发钻了被窝,姐姐帮她在炕头的小桌上搓着纺线用的棉条。母亲边纺线,边为我们讲着,猜着谜语,有时唱着儿歌,我常常听着纺车转动的伴奏曲入睡。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当我睁开蒙胧的睡眼,听到纺车还在不停地转动。每次劝母亲早些休息,她总是说,你们睡吧,我不困。有时醒来,灯亮着,纺车停了,爬起来一看,母亲依偎着纺车打盹,我喊她睡觉,她却说,睡好了,接着又摇起了纺车。睡觉前,母亲身边是一堆棉条,清晨醒来,却变成了一个个硕大好看的线穗。这是母亲一晚的心血,鏖战的结晶。
  
  从入冬到春耕,不论白天夜晚,母亲都在不停的摇动纺车,实在顶不住了,就和衣躺下迷糊一会儿,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儿。
  
  母亲做事心细,每次上纺车前,都要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生怕玷污了白的棉花。每天晚上,都要用衣针调拨煤油灯,把灯头调到既不冒烟,又不被纺车风灭的最佳状态,一来不污染棉线,二来节约灯油。母亲纺的棉线细而均匀,没有疙瘩,没有接头;纺出的线穗,大小一致,磁丁丁,白生生,不脱不乱;串成一嘟噜一嘟噜的线穗,犹如白玉石雕刻的工艺蔓菁。因此,好些家一到秋后,就上门找母亲预约纺花。
  
  母亲的纺车,与雄鸡的报晓交响,协奏;与黑夜的寂寥畅谈,交流;与明媚的阳光辉映,奋争。时而韵进高兴的小曲,这是她对我们姐弟懂事听说,从小勤劳的赞扬。更多的是用本地秧歌调唱出的凄惨,我们常常被泣不成声的凄苦惊醒,而目瞪口呆。母亲说:“孩子们,不怕,娘心里憋得慌,唱出来就舒坦了!”我几次想问母亲唱什么,但始终没敢开口,生怕触碰她滴血的心!试想,一个中年丧夫的柔弱,拖带两个孩子,家里地里一人操劳,除了吃穿,还要偿还债务,哪能不伤神掉泪?!
  
  明明暗暗的油灯,随着纺车转动而跳动,灯油耗了一瓶又一瓶;那粗硬的槐木纺车摇把,在母亲手中千万次的磨蹭下,变得柔细光滑;枣木璇制的锭葫芦,被棉质的纺车弦磨坏一个又一个,诠释着“绳锯木断”的真谛。
  
  纺车声声,伴随着母亲无数个日日夜夜,把大雪纺得漫天飞舞,把严寒冰天扯出春暖花开;把苍穹上的星光纺得稀疏,摇落最后一颗寒星;把月亮纺得阴晴圆缺,不断失踪。纺车声声,纺出了无数个冬春组合,纺现母亲满头苍白,纺深母亲额头的皱纹,把我们姐弟从襁褓中纺大成人。
  
  母亲的纺车已被时代淹没,可是那节奏均匀,抑扬顿挫,错落有致的声音,却穿越了历史沉积,乘风踏雪,涉山趟水,传承至今。那根一头牵在母亲手中,一头牵着纺车的银线,如同历史的经纬,凝结着母亲的目光,织进了母亲的希望殷殷。
  
  母亲的纺车,是一首母亲一生的歌,多少年一直在心底吟唱着。
  
  母亲的纺车,是历史的年轮,在我的记忆里依然转动着......
  
  (收笔于2013年8月29日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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