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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存昕:我知道光在哪里

  做人艺的演员,其实是挺幸运的。人艺的前辈都很真实、很平常,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出门不用戴眼镜遮上眼睛,不装着也不掖着。我想像他们一样,自在坦然地活着。

  除了舞台上演戏,慢慢有了电影电视剧的角色,人们习惯将你的角色和生活中的你联系起来。而我觉得,要想演好下一个角色,就得从上一个角色中退出,回到自己。要做到艺术角色的归零。当然,要说角色对我不产生影响,那是不可能的。演弘一法师在灵隐寺剃度那场戏,头发一点点落下时,我流了泪,不仅是在体会弘一的心境,也是在体会我自己。站在弘一大师出家的地方,我也曾问过自己:我会这样吗?现在,让我回答,我说不会。因为我始终是个演员。

  广告与公益

  作为演员,生活在今天这个时代,是碰到好时候了。当年我们的父辈,专于一艺,只能做一件事情,而现在,我们能干八件事情。我也是在这样的机遇中,进入了商业层面,挣钱比父辈多多了。因为你是知名演员了,人家需要用你的形象来推广品牌,还有一些社会公益活动,你只要花点精力,出席活动,这事儿就成了,你有了舞台之外的社会功能。这是事情好的一面。

  我第一次接广告,拍的是日本的NEC电器,他们看了电视剧《英雄无悔》,就选择了我。第一次去银行取十万元钱,我心里怦怦直跳,见钱眼开,又不禁心虚,怕有人打劫。

  拍广告多了,也会激发你的艺术思维,我自己就常被创意精彩的广告感染。现在我还对我早期拍的红酒广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故事广告,通过一瓶红酒传达对爱的思念。

  有段时间,很多人批评我也商业化了。有一个观众还把我的一个广告形象从报纸上剪贴下来寄给我,在旁边写上:不要脸,哈巴狗,人家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我当然很震动,观众希望我维护自己的形象。这以后,我选广告就很谨慎,信息化时代,太多地方希望你做吆喝的形象,但我已经知道深浅了。一件事你参与进来,就要为它负责任。这责负不了,就别揽。

  至于做公益活动,我坦白地说,做公益对演员来说,有名又有利。看刘心武在“百家讲坛”讲《红楼梦》,讲贾宝玉正邪二气,他说任何一个生命体都有正邪二气。我想自己也如是,虽然现在外面对我的赞誉很多,爱心大使啦、好演员啦,那怎么解释我身上的邪气?那我只能说,我表现出来的是所谓的善良与美好,我隐藏着丑陋与罪恶。我能藏着不被人看见,那是我的修养。我不是不会骂人,也不是不会偷盗,我也会伤害人,可是我能控制祝我也有隐私,对作为一个人所面对的人生课题,包括人性丑恶的一面,我怎么能不知晓?

  最后的告别

  有一年我去南非,在野生动物园,车子遇到几十头象排着队在草原上走。又看到一头老象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在车道上迎面而来。一窗之隔,它的眼睛低垂着从车边走过了,四条腿着地,每踏一步我都有震感。我知道,老象在离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离开象群慢慢走,最后连遗骸都找不着。还有老子,骑着青牛,出关而逝。最后的告别都应是这样的,慢慢歇息—属于你的会议结束了,属于你的酒席也散了,该放弃的就放弃……

  作为演员,我们离不开掌声,我们感恩于这些喝彩,让你还有动力继续吃苦受累,但是也绝不能只为喝彩做事。人生最终还是:“满船空载月明归。”不属于你的,希求不来;属于你的赞美,你退了,人家茶余饭后也许会聊聊你。戏剧艺术是我的月,名利是几颗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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