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在，记忆清晰的笑容

　　

　　时光，如同一把锉刀，雕琢着棱角从生的毛石，当一切都被磨平，我却没有发现内藏的玉石。
　　
　　中，你也曾那样的”活泼”，记得三年级时，我终于得到了的第一个奖，我看到了你笑的像个孩子。那时候，你奖励了我三十块钱，全是新的五元。我们一起去赶集，再马路上比赛跑，你总是输给我，每次就输一块钱。一路上，你都是笑着的。那奖金，我不知道花了多久才花完，那时候，冰棍是两毛钱一根，小东西都是一毛钱的。我却不知道，那时候的工钱只有十五块钱一天。
　　
　　你总是跑到县城，运着椅子，板凳之类的去卖，一根赚几块钱。然后就在城里打工，回来时，总会笑嘻嘻的提着一大袋苹果，糖果之类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我只知道吃，甚至忘记了你浑身的泥土，破洞——你是从深山里走山路回来的啊！那时候，我五六岁，你才快要奔三。
　　
　　有一次，得幸和你一起进县城，我看着你把二十多个椅子拼凑好，背着向镇上走去，像是背了一堵墙，我在前面欢笑地跑着，跳着——终于可以去县城啦！我几乎可以听到椅子咯吱咯吱的声音，我不知道二十多个椅子有多重，不知道你的肩膀有多酸，背心有多湿。只是，你始终是笑着的。到了车站，你跟司机好说歹说，终于让了几块的运费。椅子被绑在了车顶，呼啸而去。
　　
　　那时候的县城，很烂，但在我眼中，却是如同到了北京一般。那时候，有一块钱一晚的”旅社”。（还不如大车棚）你把椅子搬到那，就带着我出去吃东西，我还不知道自行车也可以踩出一大团白的东西——那是我吃棉花糖。直到现在，看着棉花糖，我都不敢再去买一根。我怕想起那递皱巴巴的五毛钱得手，想起你看着我吃自己没吃我还责备你怎么不陪我一起吃。
　　
　　我跟着你去卖椅子，你是我见过最好的推销员，很多时候，你都能说动别人买你的椅子。我在一旁看着暗暗自豪——你的口才好厉害！却忘了受到冷遇，转身时你的心酸。尽管如此，两天就可以把椅子卖完。我跟着你在县城里窜着，什么小巷子，你都能找到。所以现在，没当我和朋友一起抄”捷径”的时候，朋友都说，这种地方你都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自豪，但是这个县城的小道，却再没有我们一起走过的身影。
　　
　　你总是让我在”大车棚呆着”，然后早上就出去做活了，晚上回来时，总会带着一串炸洋芋什么的，你洗掉身上的泥土，水泥什么的，就陪我说话，给我讲很多事，我问你累吗，或许没有问过，你总是说你能背三百斤呢！我太笨，居然相信，但我现在知道，即使你不能背三百斤，但是给你了，你一定会背起。那时候，你总是笑着的。
　　
　　我记得，妈妈出事的时候，你急着从地里回来，背着妈妈就往镇上的医院冲。我继续上着课，直到第三天，同学告诉我，我妈妈去世了，我慌忙回了家，你们怎么也不让我再见一下妈妈，说是吓着我。然后，你就开始打理一切的事。奶奶陪着我，安慰着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失去妈妈便是一辈子的，因为奶奶告诉过我，人死后是有灵魂的，会回来的。我居然信了！
　　
　　我没有看到你掉过眼泪，你总是忙着很多事，我不知道没有人的时候，你会不会放声大哭一次。后来我才知道，那几天，你没有吃过一次饭，甚至没喝过几次水。我带着弟弟妹妹在里屋呆着，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时候，弟弟五岁，妹妹刚满一岁，我七岁，你，三十岁。
　　
　　祸不单行，就在那之后的第三天，老屋倒塌。我们一家人住到了我大伯家，然后你就开始着手修建新房子。在老屋的旁边，一锄一锄，一块一块的石头，一背篼一背篼的黄土。你和他们整天在地基上，搬着，背着。
　　
　　我不知道那是多大的灾难降临。因为你用你的双臂，撑住了即将塌下的天空，我们躲在下面，还以为晴空万里，却不知你头上的风雨，你满身的汗水。那以后，你似乎变得严厉了许多。但每次听到我的成绩，你又总会笑得很开心。
　　
　　然后，就由我奶奶带着我们，你独自背上了行囊，走上了打工之路。很久才会回来一次，很少再有水果之类的小东西带着回来，只会放下钱，睡一晚，又走。我想告诉你好多事，我又得了多少百分，但你根本没有听，便又消失在小路的转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抽烟，我很闻不惯烟味，你总是跑到平房的石磨凳子上，我不知道你在思虑着什么，我在门口看着你仰望，奶奶说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想妈妈。现在，我喜欢仰望，喜欢像你一样找寻那颗星星。那颗星星，成了你，也成了我的信念。你很少笑了，我也，不那么了。
　　
　　奶奶去世，我便跟着你来到县城，你租了一间很小的房子，除了上学，我便在那呆着。等你回来，做饭。你总是很粗心，忘了放这放那，有时候咸的要命。白菜多大的就放在锅里煮了，但是，也让我老崇拜了！貌似你只会做白菜煮土豆，反正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一锅煮了。你总是被房东那个老太太说，让你好好学学做饭，你总笑着说，管他的，能吃就行了。现在，我能做很多菜，不知道是自学的，还是你教的。
　　
　　那时候，可能是你喜欢照相吧，经常拿着一沓照片回来给我看，说你在哪在哪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再没有拿过照片给我看了。你年轻时，真的挺帅的，我也见过很多女的，她们给我买东西，给我钱，总是来到小屋帮着打理，但你总是没有让我收下那些东西，钱。然后，不知道你怎么处理的，她们就一个个地消失在我们”家”。你总是说，你自己能行，能让我们过得好。那时候，我不知道你的用意。
　　
　　我却没那么乖，老是给你闯祸，人家找上门来，你跟人赔礼道歉，把我打得。过后，你总会告诉我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做，给我擦药，讲道理。那时候，我哭，是因为痛，但却不知道，你心里更痛。在我的记忆里，你是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的。现在，我宁可忍下一口口气，也不会去打架什么的，每次握紧的拳头，也咬咬牙松开。后来，我再没有闯祸了，但你，还是没有笑过。
　　
　　人们都说你很能干，不容易，养活这三兄妹。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感受，他们不知道你在工地上起早贪黑，不知道为了几十块钱就要加一个通夜的班。我不敢问你累不累，总是躲在被子里看着你洗完，便倒头就睡。我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但却没敢跟你说。
　　
　　时间的齿轮，永远转动。很久，我再没有听到你讲你的事，你的当年英姿。我看着破旧的老城一次次翻新，楼房一栋栋拔地而起。偶尔停在某个街角，原来这里从前有一个小摊，有我和你的身影。，因沧桑而成熟，你把沧桑全部刻在额角，我再看时，如同一本古老的书籍，印着属于坚强的字迹。
　　
　　你的笑容，被一次次的打击揉成严肃的模样，我方才读懂，属于你的光辉岁月，已被我掠夺殆尽。翻出那些照片，眼泪不自觉的掉落，打着这些字，手颤抖了许多次。，永远描绘不出那时你的样子，第一次想写出来，却发现这十年，永远写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