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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不与时光老

  

  某一天我若暮年,静坐庭前,赏落花饮闲茶,蘸烟残柳瘦,将浮生作云水禅心看素简的时光渐次搁浅。姹紫嫣红的往事也已褪去了光鲜,斟一杯流年在白瓷如玉的酒盏里承载着整个春天,相信这个季节可以予我们一段翠青的记忆。而你就坐在我身边,青梅煮酒,罗裙映阶绿,絮絮的说着许些尚未完结的。仿佛那一袭白衣水湄轻盈婉转风华始终潋滟着清澈的眸,犹如一道耀目的光,在我的世界鲜衣怒马,绝逸倾城。
  
  有时对一件事物过于贪恋就成为了痴妄,像寒山于佛,徽宗于字,都是饮鸠辄止,欲罢不能。我对白衣亦是如此。默念白衣一语,心里蓦然便多了几分清朗几处静美,好似一瓣莲花停在嘴角,风吹香软,然后轻轻落地。美不知何处,回顾错乱的年少懵懂,过惯了清云淡月日子的自己翻几页旧笺,一时竟是岁月无言。喜欢庭台小院闲窗下,养寂寞的兰,剪清闲的月,听些淡若轻痕的乐曲,在凡俗的过往里品春花秋月轮回流转。让曼妙的白衣执手流光,甘愿风尘关于门外,携一抹深绿,不言苍老。
  
  时常幻想自己是那个千年前丰神俊朗,眉眼温和的男子。沉静似水的夜,立身梅骨雕的案几旁,摆上一把古朴的琴。秋花酿酒,素手调羹,卧听梅开淡惹得笔墨生香。"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因一句诗而上这个白衣如歌的男人。当深沉难测的世事纷扰在指间,当古拙的山水失去了描摹的痕迹,当落寞的怀风生水起,也唯有林和靖这个临水照花人方可全身而退,与时光无惊细语,与白衣华容共老。踏一场草色烟光赴一弯新雨梧桐,处身梅妻鹤子的年岁中,用幽芳的笔画一方莲台轻坐其上,不闻背后云影杳杳。白是平淡简净的颜色,它代表最初的质朴无华,却也是洗尽凡尘极致的体现。白衣不仅是一种行走世间的姿态,更是深刻红尘里无形的修炼,和林和靖一般洁净清雅,孤傲绝然,冷韵的梅香弥漫了整个天空,不知惊羡了多少文人浮沉于世的心。
  
  尚记得掌蝇头小盏读<<梅妃传>>的光景,自诩的认为盛唐长卷上担起白衣倾国得只有江采萍一人而已。那一世,我为青灯,你为古刹;我为落花,你为流水;我为沉香木,你为冰瑶琴。这般青瓷如水的女子,在开满牡丹的深宫罗帏里宁静中微。即使情比千金,亦是放置心底,断断不会轻易言明。喜淡妆雅服,长诗文,善惊鸿舞,她是梅精染碧桃,不经意谪落凡间的织霞绣女。神韵明泽,风华难描,于步步惊心的后宫不屑争芳夺艳,清远自香。如褪去铅华的白衣,翩翩袂然,历经岁月回折,拂去肩上雪花,而它眉目依旧。"柳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水墨负相思,女子一旦动了心便注定会在这场男欢女爱的搏弈中输得一无所有,她的情深终究敌不过三郎的情浅。曾经捧若珍宝的宠爱,只换来这一斛珠的薄凉。白衣虽出尘俊逸,却也柔软易碎,始终躲不开乱世纷争,血溅长殿,正似梅妃浮萍般动荡的命运终是于烽火狼烟中香消玉殒。
  
  在烟雨江南,开一扇世俗的门。居凄幽的小院,栖孤独的云,透过梨花一枝寻良善女子于清寒渐重的暮光里为我频频添香。不由得想起碧树般的少年许仙初逢油纸伞下的白素贞时,定然也被那一身轻衫白裙迷惑了心志,愈发的不能自拔。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她本是修炼千年的蛇妖,夜晚听风来月下山水寂然,清晨沐渔樵闲话冷暖自知,这山上的时光倒也不显得寂寞。只因欠他一段恩情,种下了前缘,所以今日特意入世与他遭遇一场露水姻缘。此后,她助他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为他盗仙草闯地府,拼尽了性命护他周全。原以为一生就这样平简易安的度过,甘愿陪他在古意的小镇慢慢老去,也是一种幸福。然而许仙终究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看不穿她的真心,轻易信了和尚的话,为往后相逢平添了那么多磨难。虽然最后两人有幸西湖断桥再见,但我想那袭水月微流的白衣早已变了模样。最后的最后,不如不遇倾城色,我初时种下的满池荷花开了又败,匆匆了几个轮回,而你是否会在不经意时思念这个采莲清如水的女子宛若初见般的邂逅。
  
  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一梦黄梁一壶酒,一身白衣一生裁。
  
  多年前的城门深雨里,一个白衣洒脱的男人且行且歌,眼里仿佛总有着化不开的忧伤。今宵的酒尚未清醒,柳岸白堤就已被晓风残月拨弄的柔肠百结。醉里眠花柳,他是红墙巷陌放荡不羁的多情儿。白衣封卿相,他是青楼奉旨填词的风流才子。"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抛却功名利禄,用温柔的笔墨写尽红襟翠袖。流连风月市井,一身白衣成了人世间最深的羁绊。梦灯火,听绮罗婉转,轻吟一曲曲清丽的小令,在秋雨凄凄对酒当歌的长亭傍晚,淡看烟花绽出月圆。谁懂他的潦倒,谁又知晓他的骄傲,这个把白衣当作习惯的柳七郎,红粉佳人相伴,在珠帘背后用一生的年华画出不一样精彩。
  
  预知一段如莲的时光,请许我一卷白衣菁华。美玉兮流光,佳人兮天一方。细数记忆中气质清泠的女子,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金庸笔下的小龙女。清寒作冰魄,秋水凝玉骨。十六年后,断肠崖月色浓重,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屹立其上,如瀑的长发随着飒飒的白裙翩舞飞扬,这样的场景光是想想便是让人惊艳到惶然。
  
  捧一卷书将光阴过老,把日子一天天过薄。岁月静凋,只有在横笛吹醒青花锁进春深的庭院时,才惊觉已不复葱笼年少。任泼墨挥毫的笔如何惊艳,这白衣终究染了霜华,已是触碰不得。我在山长水远的少年路上,拘水弄月,看那一绾白衣婆娑,古韵天成。而今只想拾取萍踪,清欢烟月,粗茶淡饭作引将世间的痴痴怨怨,爱恨情仇都付与了浮云。时光缓缓爬过心的围墙,那些有关白衣的长歌流光,在我的年少江湖,惜别往事,转身回眸三生暖。
  
  零碎的时光喜清茶素语,光阴质地,将一段段白衣撰写成。就好像初遇在荒村野店,泡上一壶龙井,越过幽幽红尘梦,载一盏离愁,钓一尾碧色,恰当青梅如豆的时节在溪深花落的月色荷塘涉水而来。白衣为裳,佩兰为剑,驾一叶扁舟途经一朵又一朵盛开的清莲,于天地寂静中,与美默然相对。
  
  白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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