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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一年粽飘香

  

  又到了,看着超市里、大街上到处是卖粽子的,各式各样的粽子散发出的香味飘满了大街小巷,不由得回想起小时候吃粽子的情景。

  那时候,父亲的单位常年在外地施工,每年只有一个月的假期能在家。家里只有带着我们兄妹四活。依稀记得,小时候家里最发愁的事就是粮食不够吃,每月就是那点定量供应粮,我们兄妹四人年龄相差不大,都是生龙活虎能吃的年龄,一个月的口粮常常是半个月二十天就吃完了,每到月底的几天母亲都紧锁眉头,东挪西借、稀汤野菜的对付过去,所以除了家里要准备点年货,其他什么中秋、节之类就没什么概念。

八十年代初期,刚上初中的我,由于成绩好被评为优秀学生,作为奖励就是学校组织优秀学生省城一日游,那是我长到十二岁来离开家到省城,得到通知后的几天兴奋的睡不着觉,一遍遍的想象着省城的。临行前,母亲给了我五元钱和五斤全国粮票,五元钱相当于家里半月的菜金,而五斤全国粮票那可是贵了,那时候无论到哪里买食品都必须有粮票,全国粮票无疑是全国通用,一般是很少见的,有的家里珍藏几年都弄不上几斤全国粮票。

而地方也发行的有地方粮票,局限就是只能在本省使用,有钱没粮票什么也买不到,有粮票钱不够,还可以折抵些。我深深地知道这五斤全国粮票的分量,告诉母亲给我一斤地方粮票就行,可家里只有这五斤全国粮票了,是母亲准备家里应急用的,平时就是再困难,母亲也没有动过这粮票。邻居家里也没有借到,母亲咬咬牙说:“你拿上去吧,小心点,别弄丢了,你花掉一斤还能找回四斤呢”,我无奈,小心翼翼地将钱和粮票放进了贴身口袋,还弄了个大别针固定住,坐在车上一遍遍不停地用手按按,生怕一不小心掉了。

在省城的中山公园游玩了大半天,我们都很兴奋,中午大家都饿了,那时候可是没有什么小饭馆、快餐店、小摊点什么的,领队把我们带进了省城的一家大的国营饭店————五一餐厅,饭店可不是像现在这样,顾客坐在桌旁等服务员来点菜,那是和一个职工大食堂差不多,大厅里稀稀拉拉摆了几个木质的、土黄油腻腻的大圆桌,凳子东一个西一个,但就那样也都没空位置了。大厅周围墙上开着几个窗口,每个窗口都卖不一样的食品。

老师说,自己想吃什么就看着排队买点吧。我看到几乎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人,和几个同学选择了那个卖凉面的窗口,排了一半的时候,前面的队伍忽然乱了套,拥挤打骂声不断,窗口也立刻传出“卖完了,没有了,后面的不用排了”,我和同学无奈地看了看那“砰”的一声被无情关闭的窗口,这时肚子早已饿的咕咕作响,又看看周围其他窗口,都排着很长的队伍,正失望时,突然一个同学指着餐厅一角木质玻璃柜台说“那里好像人少点,我们去那看看吧”。

我扭头看,其实那里人也不少,拥挤的人群都奋力的向前涌动,只见挤出来的人们都拿着用绳子捆扎着的一串串的粽子,粽子?我早从课本中了解到粽子流传出的,听母亲也说过,用芦苇叶包裹糯米、红枣,在锅里煮熟后,糯米会有粽叶的清香和红枣的甜腻,但长这么大还真没吃过呢,我和同学赶紧挤上前去,看那木牌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粽子十个七毛钱、六两粮票”,一串正好是十个,我紧紧攥着手里的钱和粮票,透过人群缝隙看到柜台后还有几大盆粽子呢,顿时增加了信心,和同伴一起奋力的挤入队伍,紧紧的拉着手、贴着前面的人群,一步不敢疏忽。好容易我们排到柜台前,还没站稳,那女服务员就生硬地大喊“快点、快点,买多少?”我满头大汗,着急的脸都红了,紧张地说不出话来,哆里哆嗦的递过快被攥出水来的钱和粮票说“我。。。

我要十个吧”,那服务员一把抢过我递过去的钱和粮票,看都不看,从钱盒子里巴拉出几张零钱票,拎了一串粽子“啪”的一声扔在柜台上,大喊一声“快点、快点,下一个”,我刚想拿过钱票清点一下,突然后面的人群乱了起来,一哄而上,就觉得自己像被突如其来的洪水卷走的一片树叶一样,淹没在洪流中,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钱票和那一串粽子,头昏眼花站稳之后才发现,我这瘦小女孩子早已被拥挤的人流冲到了队伍外面,我的同伴也被挤出来,头发凌乱的手里拎着一串粽子,等理了理衣服、静静神,才想起手里的钱和粮票没有清点呢,我紧张地拿出那湿漉漉的一卷零钱票,一张张的和同伴数起来,突然我浑身一颤,不对,粮票怎么只有四两呢?而且还是地方的!我顿时紧张起来,顾不上人群的拥挤推搡,地上、人群脚踏的地方、还有拥挤的人群缝隙一遍遍的查找,一遍遍的回忆刚才买粽子找钱票时的细节,对,是那服务员,当时她看都没仔细看就拿了几张票给我,我像疯了一样,一边大喊着“我的粮票找错了,粮票给我找错了”,一边向那拥挤的人群中疯狂的挤着,等我好容易再次挤到柜台前,朝着那个服务员大喊“阿姨,你给我找错了!给我找错粮票了”!

嘈杂的吵闹声、咒骂声把我弱小的声音掩盖的是那样无力、那样微弱,那服务员只顾得卖粽子,面带不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回骂着什么,我脸涨得通红,一遍遍的喊着“阿姨,阿姨”,终于那服务员脸扭过来冲着我粗声大气的不耐烦的“喊什么,喊什么”,我快速的整理了下情绪,说“我刚买了十个粽子,给您了一张五斤全国粮票,你给我找错了,”边说边递过去刚找的零钱票,那服务员看都不看,气冲冲地把我递钱票的手推搡开,“去,去,一边去,哪里来的,别在这里捣乱”,说完又转身接待别的顾客去了,任凭我哭着一遍遍的喊着、叫着“阿姨,阿姨”,再也不搭理我了。

不知过了多久,拥挤的人群渐渐减少了,我已经哭喊不出了,这时柜台前不知什么时候已摆上了“停止销售”的牌子,几个服务员也都不知什么时候从柜台后的小门消失了,我累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充满了委屈和绝望!带着这辛辛苦苦用了全家仅有的五斤全国粮票换来的十个小粽子,想象着母亲知道这天价粽子后该怎样的生气、,我惴惴不安地回到家,当我哭着把买粽子的情景说了一遍后,母亲眼里流露出了一股心疼,摸着我的头问了句“你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吗”?我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有吃,“傻孩子,找错了就错了,你怎么连饭也不吃?”我趴在母亲的怀里任凭委屈的泪水尽情地流淌,弄湿了母亲的衣襟!

母亲拿了一个粽子递给我,“你知道吗?今天是端午节,是粽子节,你们都还没吃过粽子呢,你多吃个,尝尝这粽子是什么味道?”这时的我肚子早已不知道饿了,胃里有种隐隐的灼痛,拿着那粽子,难过的看着母亲,母亲着看着我,我剥去粽叶,三下二下把那个小粽子给吞了下去,母亲又拿了一个递给我“再来个,慢点”这时我才感觉自己真的是有点羞愧,那么多粮票丢了,还有脸吃这么多?我犹豫了,母亲把粽子塞到我手里,又拿了三个分别递给哥姐,说“剩下几个等会给邻居叔叔婶婶送个尝尝,这是妮儿第一次去省城买的。”

我含着眼泪,把手里的粽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拿到鼻子前深深地吸着那粽叶的清香味儿,好久不舍得剥皮吃掉,最后终于忍不住那诱人的香味慢慢地剥去绿叶皮,露出那白白的软软的糯米,我一点点的小口咬着,香喷喷的糯米,粘粘的,带着韧性,一粒粒被丝丝缕缕纠缠着,咬开棕子时,裹在米中红艳艳的大枣会从里面露出来,我仔仔细细品尝着那从未尝到的甜甜的糯糯的柔韧的香味,粽子的香甜深深的镌刻在我的脑海中。从那年以后的端午节,母亲都会早早的做准备,定量供应的那两斤糯米母亲都好好珍藏着,买点红枣也舍不得吃,但苇叶还真的是不好找。

到端午节这天,母亲就把这少量的糯米再掺上一半大米,用水浸泡一两个小时,放在锅里煮几分钟后,捞出来铺在笼屉上,再把那红彤彤的大枣一个个像排兵布将样摆放在白的米上,盖上锅盖,大火蒸一个小时,起锅晾凉,带着温馨,给我们每人结结实实的盛一大碗,拿出家里那藏的很严实的糖罐给我们的碗里再密密地洒上两勺晶莹剔透的白砂糖,顿时,糯米香混着枣香,早已把我们的馋虫勾了出来,虽然缺少了粽叶的清香,但丝毫没有减少我们对这糯米饭的欲望,挖一勺含到嘴里,那个甜啊,透人心脾!

八十年代末期,在距离当年端午节还不到一个月,年仅47岁的母亲突然病逝,此后的端午节我们就再也没有吃到过母亲蒸的糯米饭!在距离2002年端午节前两天,辛苦操劳、在外奔波一生的父亲也撒手人寰,临去世前几天我问父亲最想吃什么,父亲说,“是到端午节了吗,有粽子吗?”,哥匆匆忙忙赶奔市场,找了好久才买了几个粽子,当我把粽子剥了皮,洒上白糖,用碗端到父亲床头的时候,父亲地看着粽子,“闻着挺香的,就是不如家里的糯米饭”,我颤抖的用勺子将粽子挖了点送到父亲的嘴里,病弱的父亲无力的含着,慢慢的在嘴里咀嚼,许久也没有咽下,我知道病痛将父亲折磨的已无力消化那点糯米、无法品味那诱人的粽香!

       如今环境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到端午节我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五斤粮票和十个粽子以及母亲的糯米饭,想起我辛苦一生、操劳一世、过早离世的父母亲,这让我心里对粽子也有一种特殊的情结,我们兄妹也都相继为人父母,不约而同我们都学会了包粽子,哥姐说“不为别的,就为父母喜欢”。

每到端午节前,我们各家都会早早的准备下包粽子的材料,精心的包、耐心的煮上满满一大锅,在父亲忌日这天,我们会带着各自制作的粽子和祭品领着孩子来到父母的墓前,静静地将粽子摆放整齐,心里默默的向父母汇报着今天我们各自的情况,叩拜父母对我们的恩情,坐在墓地的兄妹会互相品尝各家粽子的味道,就仿佛是和天国的父母进行了一次家庭聚会,让天国的父母品尝我们儿女们生活的美味,让天国的父母也尝尝这人世间甘甜清香的粽情!天国的父母啊,来世我们还做你们的孩子,那时我会把人世间最美味的粽子双手奉上,让你们尽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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